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带著乾粮来帮助守城。果然,还不等王师集结,北狄军队不日便到。我从北门的城头上望下去,密密麻麻的魁梧士兵与高头大马,看得人心惊胆战。而任对方如何叫骂,父亲总闭城不出,敌军要攻城,我们便不断抛掷石块、倾倒沸水、割断云梯将人击落。从前我杀一个人便惶惶不可终日,如今将登城的北狄人砍到血rou横飞,非但没有一点害怕,心中反而快意得不得了。这一晚又打退对方一次攻势,转眼到了天亮,我与来换防的军士交接完,准备回去休息。才走到家门前,守卫南门的一名队正匆匆跑过来,大叫:「大公子开城出去和他们打了!」边喊边进正堂找父亲。我心中大急,赶忙调转马头,疾驰向南门。城门依然紧闭,上得城头,看见城外一批我军衣著的人马,数目大约有五、六百,正在敌阵中冲突厮杀,旌旗下骑白马的那人,赫然便是兄长!我急忙叫了一名校尉来问究竟。那校尉道:「大公子接防没多久,北狄人就在城下叫骂,说老子是缩头……那个,儿子也是缩头……那个,明知他们不攻这里,才派儿子过来守城,自己……呃,贪生怕死还妄想收揽民心,咳咳,无耻之极……大公子大怒,就、就带著五百弟兄出城了。」他怕我动怒,因此说得吞吞吐吐,其实我注目城下战事,哪里有空多想。敌军自北面来,双方重兵都在北门,我因此向父亲讨了守卫那里的差事,好教兄长防守相对安全的南门,想不到这却成了对方激将的好材料。北狄南门的人马确实不多,敢随兄长去的我方士兵都是勇敢善战之辈,一阵冲杀之下,看起来颇有胜算。眼见兄长手起刀落,将对方一名将领装束的人物斩於马下,我心中稍安,却见北狄军且战且退,离原本交战之地越来越远。那个方向再过去是一个山谷,我惊觉有诈,命人鸣金,又大喊要他们停下,兄长正恋战,哪里还顾得其他,拍马就与手下一起追了上去。这人怎能如此无谋!我点了二十个亲随,吼道:「你们跟我来!」众人喝一声「是」,便要随我下楼。「不许去。」父亲正好带人登上城楼,我还未走到阶梯处,便被他抓住手臂。「他们只想挟持人质,不会杀兆功,我们可以从长计议。」「计议不成,你就和他们谈条件,献城投降?」宁可不顾儿子性命也要与定阳共存亡的勇气,父亲是决计没有的,历来舍弃城池的守将比比皆是,他逃回京最多罚俸削爵,可城中百姓要如何面对虎狼之师?眼见父亲语塞,我猛然挥开他的手,力气毫不保留,他退了两步,才扶住墙壁站定。「走!」在我威逼下,城门打开一条缝隙,我当先冲出,跟著的二十骑随著飞驰出城,身後城门立即紧闭。赶了没多久,便远远见他们在前方,两军呈对垒之势,我看见北狄中军大纛,心中忍不住咯噔一下。北狄王竟亲自埋伏在此,这一回恐怕要糟。对方有人大声道:「双方兵力差得太多,世子还是快投降吧。」兄长怒喝:「背信弃义的蛮夷,大爷死也不投降,有本事上前与我一战!」北狄军中响起嗤笑声,一名高大中年人策马前驱,道:「区区毛孩哪轮得到我王亲自动手,老子来领教你们中原的高招!」此人的兵刃是一杆长枪,兄长使朴刀,长兵对长兵,对方沉厚有力,兄长招式灵动,起先还有些赢面,二十招之後便逐渐落到了下风,只见兄长举刀刺对方小腹,那人用枪柄按住刀身,枪尖往上,眼看要朝兄长面门挑去。我大急,弯弓搭箭,瞄准对方的手腕射出,仓促之下准头不佳,箭身只没入了对方上臂。那人哀号一声,兵刃竟未脱手,而北狄军中已因此起了sao乱。「二郎!」「大哥快走!」「可是……」北狄军鼓噪之声又起,前队已经开始跑动,试图合围兄长的军队。我怒喝:「等著送死吗?还不快跑!」随从先他而动,大哥一看无法挽回,只得跟著狂奔。北狄军队立刻追击,我在两百步外勒住马缰,重新搭箭,对准大纛︵注一︶下的北狄王松弦,箭如流星,深入胸口,北狄王惨叫一声坠马。近旁将领大骇,连忙下马查看,我看准他的後背再放一箭,又中。二十名亲随也依法施为,羽箭纷飞,北狄的弓箭手似乎仍在北门,一时竟无力还击,顿时陷入大乱。此时大哥与麾下兵士已奔到左近,我挥手,与他们一起撤退。北狄军乱了一阵才开始追击,行动毫无章法,过不多时居然互相踩踏起来。父亲率大队人马出城接应,双方混战,敌军死伤无数。之後传来消息,我射中的另一个人是北狄王次子,当场身死,北狄王则在晚间伤重毙命。次日,北狄大军匆匆撤退,父亲派人出城将他们丢弃的辎重粮草抬了回来,城中补给一时无忧。兄长左腿受了点伤,不重,在房中休养。将所有事情处理完毕之後,我去探望。他看了我一眼,把头转向墙壁。「现在才知道愧疚,会不会嫌太晚?」我站在床前,只能看到他的後脑勺与穿著白色中衣的肩膀,积了许久的怒火不愿再压抑,忍不住冷冷嘲讽。他猛转过头来,原来他的鬓发在交战中被削去一截,之前情急,我到现在才发现,忍不住又是生气又是心疼。「你如果早些躲在家里睡大觉,至於弄得这麽狼狈?」「二郎,你……你生我气了?」他神色并不惶恐,只是觉得十分惊愕,彷佛我对他生气比生气缘由本身还值得关注许多,我看了更是愤怒。「你想死自己去死便是了,平白搭上五百人的性命,心中就没有一点不安吗?」他嗫嚅道:「我……我只是被气昏了头。」「如此简单的激将法都看不透,你有没有脑子?」「我知道是激将法,可是我想他们人不多,如果能够将他们击退,立个头功,便不会有人嘲笑……」「这麽大的便宜平白给你捡,你当北狄是南下来玩的吗?就算没打过仗,总看过兵书吧?之前还夸口说最敬仰孙武子,我看你分明是赵括的徒孙,纸上谈兵你最在行,真到临敌,竟然这麽点诡计都识不破,孙武子若复生,见了你都要气得再死一回。」他张大嘴呆呆看著我,而我想著只要再晚一步,这个人就永远离我而去,便再顾不得长幼之序尊卑之别,滔滔不绝地对他训斥。「将士跟著我们拼命,不是想去送死的,没有得到军功升迁封赏,他们绝不甘心死,一介平民尚且惜命,你身系家族兴衰,竟然干出这种有勇无谋的事情,羞也不羞?」「二郎……」「你不要叫我!这麽大的人了……」我的唾沫横飞戛然而止,因为他猛地扑上来抱住了我。「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