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笼中雀
体内的手指抽了出去，两人间除了鸣人自己的轻微喘息外，一时再无其他声音。 鸣人被这不自然的冷场拉回了点理智，见对方真的不再回应他，鸣人想了想，只能主动后撤一些，讪讪地给自己台阶下：“呃、不是……那个、我们回温泉吧？” 差点搞混了，这人可不是那些只为寻欢作乐的客人。 说完也不再等人扶，鸣人自己撑着膝盖慢慢站起身，虽然还有些腿软，但并不是不能走路，小心些就是了，鸣人往竹林边挪了几步，见温泉里隐约有两三个人，这温泉池并不算大，要是这么直接走过去，可能还是会引起注目。 “从这边走。” 被握住手腕，鸣人跟着佐助走到墙边，正疑惑间，就看到对方突然弯腰，紧接着自己整个人被横抱在对方身前，短暂的失重感后，鸣人被放下地面，原来竹林后面就是他们刚才进来前用过淋浴室，此时正好空无一人。 他们干脆又洗了一遍澡，然后进入另一个温泉池泡了一小会。水汽氤氲间，鸣人悄悄打量对方，刚才竟然这么轻松就带着一个人翻了墙，这人果然很厉害呢，这么想着，眼里不自觉流露出羡慕之色。 两人回到茶屋，正在一楼做扫除的侍童们见鸣人从外头回来，也不意外，好像私下外出只是常事。有两个性格格外活泼的还放下手里的布，凑上前来搭话，几句话间，时不时以娇俏的情态转动眼珠，看向鸣人身边的佐助。 佐助视若无睹。 这种有意经营的视线，与刚才走去温泉途中鸣人所用到的显然同属一种，敢如此明目张胆地抢客，应该是出自鸣人的默许。 果然，鸣人一副毫无所觉的样子，还热络地招呼几个孩子一起过来，然后从袖子里掏出一只小纸袋，孩子们齐齐低呼一声，星星眼望着鸣人，鸣人从纸袋里倒出雪白的金平糖，孩子们欢喜地捧着，没有一人舍得吃，都小心地放进贴身的口袋。 佐助撇了鸣人笑眯眯的侧脸一眼，这种糖只在皇室与贵族间流通，显然是常客的赏赐。 待进入房间，两人席地而坐，心里想着不需要把对方当作客人来招待，鸣人便自顾自去做自己的事，他从衣橱里拆出一面隔板，翻转过来，隔板内侧的木板切面里是镂空的，鸣人将里面藏着的金币尽数倒出来，趴在地上仔细数出五十两金，然后将剩余的几枚塞了回去。 佐助默默看着对方的动作，心中闪过疑惑，但他想了想便很快明白过来，这种毫不顾忌他在场的举动，应该是为了避免日后被起歹意的他一遍遍逼问，于是干脆主动暴露，拿钱消灾。因被觊觎钱财而惨死街头的游女男娼，在最近可并不少见。 只要不是穷凶极恶之徒，拿到满意的数目，多半就会放过他们了。真正的藏钱之处，肯定另有机关。 “……还好钱够。”鸣人松了口气，之前一时冲动没有细算，现在看来，一个月已经是他所能负担的极限了。 已经认定对方在演戏的佐助没有吭声。 鸣人将钱转交给在门外等候的侍童，跟佐助用完早餐后休息了没一会，便迫不及待地道，“什么时候开始教我？” “再等半刻，否则你会吐。” 听到佐助这么说，鸣人愣了一下，不过倒是没有因此而露怯，相反地，神色间透着跃跃欲试，他几乎都快挨上佐助了，“那先教我些口诀之类的嘛。” “那些东西是给道场学习正统武道的人用的，你没有那么多时间用来磨砺心性。”对方凑得太近，佐助稍稍偏头，避开那喷拂到脸上的温热鼻息。 注意到佐助的躲闪，鸣人不好意思地嘿嘿笑了两声，后退一些坐直了身体，他习惯用这种姿态与男人对话，看来这个人不太喜欢，“那现在有什么我能做的吗？只有三十天，教课可以安排得紧凑一些吗？应该有很多东西需要我学吧？” 佐助挑眉，这个人，竟是真的想认真学习武艺。 “为了减少不必要的受伤，你可以先放松筋骨。”佐助站起身，走到对方身后，“腿伸直分开，人往前趴。” “……啊等等等等！痛痛痛！”被背上的手掌推着往榻榻米上贴，大腿间的肌rou立即传来撕裂般的剧痛，鸣人吓得大叫。 佐助停下，无言地看着对方，尚且下到一半都不到的地方，就已经受不了了，精通歌舞伎的身体为什么能这么僵硬。 “呃…我不是怕痛！你继续吧，我会忍耐的！”感觉到身后的停了下来，鸣人赶紧表明自己的决心。 佐助重新施力，鸣人深呼吸调节紧张的情绪，然后再次努力往下压。 过了一会儿。 “不要发出奇怪的声音。”佐助再次停手。 鸣人愣了愣，这才意识到自己那些无意识的呼痛，跟情事中的呻吟确实一模一样。不知出于什么心理，他侧头往后撇了一眼，对方跪立在他正后方，他的视线正好可以扫到对方胯下的情况。 可惜袴很宽松，看不出什么。 “专心。” 鸣人老实埋下头，继续苦唧唧地开筋。 万事讲究循序渐进，佐助没有太勉强鸣人，更换几个动作适度拉伸了各主要部位的肌rou后，开始教鸣人一些方便在室内锻炼力量的动作。 “你不是第一次做这些。”佐助用陈述的语气道，这个人姿势标准，发力所用肌群正确，显然受过相关训练。 看来之前接触时，并非是他的错觉，对方确实可能拥有强于普通人的力量，这在一个男娼身上不太寻常。 正吭哧吭哧做俯卧撑的鸣人颤颤巍巍地推完整组的最后一下，脱力地猛趴在地，汗珠顺着额头留下，气喘吁吁道，“我、以前请教过其他客人，不过他只肯教我这些。” “你学这些做什么？”想了想，佐助还是将这个问题问出了口。 “防身呀。”鸣人毫不犹豫答道。 佐助不置可否。 刀具管控不严格的现今，百姓可以随身携带道中差出门。而柔术是用于徒手近身搏斗的技艺，只有在不佩刀的情况下，这种学习门槛不低的制敌术才能发挥作用，否则便遵循一寸长一寸强的道理，兵器种类决定对抗的主要优势。鸣人作为一个丧失人身自由的被买卖者，为何特意去学习这样一门吃力不讨好的武道？ 他到底要对付谁？ 不过无论这个人真正打算做什么，都与他无关就是了。佐助按下心中推测，不再追问。 “我好像已经不剩多少力气了，”鸣人还趴着，担忧道，“等会训练该怎么办？这不是都还没正式开始吗？” “站起来，把我当作敌人。” 鸣人呆呆站好，手脚都不知道该怎么放，佐助也起身，立在了他面前，然后只见对方突然往前一步贴了上来，紧接着胸前被轻推了一下。 “砰”一声。 鸣人整个人仰倒在地上，吃惊地瞪着上方半跪在自己身体两侧的人，佐助正托着他后脑勺防止他脑袋直接撞地。 “起来。” 鸣人愣了愣，立马爬起来站好，这次他在脚上加了力道，牢牢站在地上，然后佐助以相同的动作迎了上来。 “砰！” “为、为什么？！”明明他站得很稳啊！怎么好像还是被稍稍一推就直接倒了！他感觉佐助都还没用力！ 鸣人被从地上拉了起来，满脸兴奋地盯着对方。 “你的站姿破绽太多，”佐助弯腰拍了拍鸣人大腿侧面，“腿分开，前后错开，用前侧面对着我，屈膝收腹。” 鸣人照做，这次佐助上前时特意身形一闪转到了鸣人正面，鸣人愣了一瞬立即调整，于是待佐助出手推他时，他还是勉强保持住了用身体前侧面对对方迎击的角度，接着他明显觉得自己的前后腿都有受到力，跟之前轻飘飘的感觉完全不一样。 不过这次佐助多加了个动作，他往外勾了下鸣人立在身前的小腿。 一下子失去脚掌的支撑，再加上身前的推力，鸣人瞬间就站不稳了，他猛地抱住佐助，期待靠对方站立的身体来阻止自己倒地，然而佐助显然没料到他会突然伸手，竟被对方的体重带着往前扑去。 好在身体的本能反应够快，佐助紧急前跨一步，一手在对方腰后捞住，一手撑住地面，两人卡在落势的中途。 本以为肯定又要摔了，但过了两秒都没感觉到背部的撞击，鸣人试探着睁开紧闭的眼睛，就看见一双目露惊讶的眼睛贴在面前，彼此脸间的距离尚不足拳头宽。 两人大眼瞪小眼对视了好几秒，佐助才从这莫名其妙的僵局中反应过来，将离地面仅剩不到半米的鸣人放在地上，自己站起身，拍拍并不凌乱的衣服。 鸣人一骨碌爬起来，蹦到佐助身边，“再来再来！” “要对可能从任何地方出现的攻击抱有警惕。”佐助道，同时心下自己又默念了一遍。 “嗯嗯！”鸣人连连点头，然后摆好架势。 佐助以一攻一防的方式喂招，让鸣人从各个角度体会可能会遇到的攻击， 有些攻击可以用技巧躲避，有些只能硬扛，佐助将区别和应对方式一一教给鸣人，两人就这么练了一整天。 “动静没停过呢……”门外路过的侍童用手遮着嘴，细声细语跟小伙伴议论道。 “那位大人体力真好，嘻嘻嘻。”另一侍童促狭地偷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