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丑……”他慢慢地譬解着,仿佛不是说要杀掉面前人的事,只是如平常时一样,跟她谈论那些园子里的花木,桌子上的菜品,“阿盼……”他不叫“广陵公主”,而是恢复了他们婚姻生活中寻常的昵称,眼中分明有泪落下,话一句句都从牙缝里钻出来:“这辈子是我对不起你。愿来世咱们再结缘——那时候,我一定好好待你。”他颌骨一硬,接着,杨盼察觉冰凉的东西从胸口侵入了进来,只觉得凉,果然不太疼。只是一会儿就透不过气,四肢开始发冷,头脑开始茫然,她凝望着罗逾深情的眉眼,只觉得自己这一生过得实在好笑。“愿我与你生生世世再无缘分。”她吐着血沫,最后蹦出两个字,“骗子!”杨盼眼前白茫茫一片,身体轻飘飘的,如同走在永远都散不尽的迷雾里,仿佛间谁在身后拖拽着她,但她义无反顾地向前走,就是要向前走。好一会儿,迷雾散去,杨盼发现自己正停在半空里,她唬了一跳,低头往下看,另一个自己,羊皮靴子,榴红裙子,月白衫儿,披头散发歪倒在岩壁旁,脸色惨白无神,胸口赫然一把短剑插着,鲜血也没有想象中飘杵的样子,细细的几线从刃口泄出,仿佛是月白衫上的盘绣西番莲花样。杨盼骇然,看见一边那个奋力用短剑挖着地的人分明是罗逾,挥汗如雨,卷起袖子的双臂肌rou迅速张弛着,很快刨出了一个小坑。他擦了一把额角,抱起地上那个软软的身体,在那流着血沫的嘴唇上亲吻了一下,又一下——好像完全不像那个有洁癖的人。他在哭,肩头耸动,竭力忍泪却依然泪如零雨。“阿盼……阿盼……”他带着哭腔一直念叨,抱小孩子一样横抱着尸体,“阿盼,国仇、家恨、父母之命、社稷之要,我不能无视,不能不担当……等我……我会回来找你,以死向你谢罪!”他万般不舍似的,把她的身体搂在怀里,直到听见他的鹰再一次高声鸣叫,才下定决心一样,把那具身体放在浅坑,凝望了一会儿,才决然盖上浮土,拢得平平展展,用松枝掩上。那山壁上,用短剑凿出一道痕迹,回望再四,才牵过马,飞身而上。杨盼傻傻地听着他的话,而极目再望时,一匹枣红马咴咴嘶鸣着,一路向东北方疾驰,上面坐着那个熟悉的身影,天空中还跟着一只雄鹰。他所去的,是敌国北燕的方向!她想发足去追他,腿脚却完全没有力气,一阵风来就是浑身飘摇。“别费力了。”空茫中有声音在和她说话。“谁?”“谁又如何?当入冥界而忧愤不入,七七四十九天后,这为悲伤愤怒凝聚的精魄就会散尽,永世不入轮回。”身边草木摇摇,不知又是何方的精魄在与她对话。杨盼只觉得胸腔里腾腾的有什么在跳跃,可又分明不是心脏。她苦笑着说:“我不要入轮回——转世为人,再信世人的无边谎言一回?”随风飘就随风飘吧。精魄散尽就散尽吧。永世不轮回就不轮回吧。这会儿与其说恨,不如说她的心已经被他挖去了,倒也好。这四十九天里,杨盼每日都觉得自己的身体越来越轻飘,有时抬起手看看,五指近乎透明,仿佛风吹过后,就能散作一团青烟。她有种解脱的感觉,随着风在山林间穿梭,地势渐渐变得平坦,一座市镇出现在眼前。耳畔阒寂无声,鼻端是nongnong的血腥味和腐臭味,房梁上冒出阵阵黑烟……市镇的小道上,血流成河,随处可见横七竖八的尸体,尸身上无不是刀痕遍布,箭镞林立,睁着无数不瞑之目。杨盼正在瞠目结舌的时候,突然听见一声凄厉的尖叫,随即,一个梳着髽鬏的十来岁的小女孩从一条巷道里奔出来,后面紧紧追着几个胡服打扮的士兵,穿着皮甲依然跑得飞快。小女孩哪里是这样一群男人的对手,很快被擒住了。她尖叫着,求饶着,谩骂着,却依然被撕开衣服,极尽凌_辱。杨盼拼命地想过去帮忙,可是风并不着力,好一会儿才飘了过去,她十指将近透明,狠狠地抓向施_暴最恶的那个士兵,然而手指轻飘飘地穿了过去。小女孩肩膀被几个人抓着,鲜血顺着腿往下滴,口里喃喃也不知骂些什么。完事的士兵提着裈裤,背上一颗颗晶莹的汗水,愉快地笑骂道:“奶奶的,刚刚吹了一阵阴风,凉飕飕的。”一边人笑道:“瞧阿兄你热了,给你凉快凉快。”那人亦笑道:“可不,接着该谁来爽一把了?”杨盼眼睁睁看着被凌_辱的小女孩气息微弱,女孩子睁了睁眼,眼角晶莹的一滴泪。杨盼扑过去想要保护濒危的小女孩,却见自己的身体透明到如水一般,终于幻化殆尽。世界一片空茫,耳边只有那施_暴的士兵最后的一句话:“妈的,南北两边这鬼仗不知道要打到什么时候……爽一把也不知道什么时候都全死干净了,哥们儿,来吧!花开堪折直须折!”作者有话要说: 这是一只不爱套路的作者所以前世今生,重来一次的设计,也许和大家想象得不一样人设并不是渣男贱女,看第一章后别脑补啊谢谢Thanks?(?ω?)?....此外,食用愉快,这还是一只偶尔卖萌、偶尔逼格一下的作者mua!(*╯3╰)☆、第二章手指像青烟一样化开,随着风飘散成透明的水汽,杨盼看着这人间地狱,愤懑悲绝到极处,她可以不入轮回,化为青烟水雾,但是这人间的地狱谁来拯救?她的背大约也化作气雾了,湿漉漉的感觉如此分明,唯剩一双眼睛,还在瞪视着地狱样的人间。“公主,公主,你怎么了?”杨盼突然觉得自己被推了推,眼皮一用力,却看到一片黢黑。她的眼睛眨了眨,在黢黑中见到朦胧一团光亮,光亮越发变大了,晕黄的光柔和地笼罩着她,耳边是熟悉的声音:“公主,怎么了?做噩梦了?”杨盼看清楚了,晕黄的光照出她的大宫女金萱儿的笑脸,她在灯烛下看起来年轻得很,用哄小孩子的口吻说:“哦哦,不怕不怕,梦是反的,公主做了噩梦,一定是要遇上喜事儿了!睡吧。”说罢要走。杨盼急忙道:“等等!”金萱儿回头,眼睛闪闪的:“公主还有什么吩咐呢?”杨盼示意她把灯烛拿近些,就着光线抬手看了看——每根手指都齐全得很,并没有化作青烟或水汽,手指头白嫩圆润,翻过来看手背,手背细腻光滑,还有五个小涡。杨盼坐起来,背上湿漉漉的,丝绸的寝衣也黏在背上。“我要换衣服,还要——”杨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