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3争夺

    回来牛心村后不久，天黑了。这跟李火旺之前看过的日食全然不同，天地都黑了。李火旺转身，一把扯过吕状元手里的铜锣，吕状元下一句高呼的“天狗食日”卡在了喉咙里。

    他用铜钱剑斩断街口那邪祟的双臂后，他把所有人集中在白家院子里，咬破手指画了驱邪的符箓贴在门上。李火旺站在院墙，看着村子里无人的房屋透出荧绿的烛火，窗纸都是幽幽的。

    李火旺想起在上京城，临走之前，那墨家司马岚所说的“天灾”。

    上一回天灾是“腐烂”的消失，所以师太她们才死了。这一次是什么？李火旺环顾四周，提防着邪祟的出现。莫非这一次是黑暗笼罩？

    他曾在现代看过这种类型的电影，说是地球没有了白天，就会变得特别冷，食物短缺之类的事情也会发生。这些猜测他都不会说出口。李火旺回头看一眼院子，这些人都在瑟瑟发抖。

    除开突然出现的大量邪祟，被仙家附体的白灵淼也出现了情况。好在高智坚及时顶住。在那之后，李火旺按照诸葛渊的话用十二品功德玉莲保住了白灵淼和二神。

    白莲教在地下开凿的通道并不长，穿过白莲大堂后，他们一同沿着阶梯离开白家祠堂。

    李火旺听见了白家大院传来的打斗声，他正要前去那边支援。脚刚迈出大门一步，这时，李火旺站在祠堂门口，突然扬手，把白灵淼堵在了门后。

    “李师兄，怎么了？”白灵淼轻轻拽住道袍一角，问。

    李火旺拔出紫穗剑，摇头：“别出来，有东西。”

    “李师兄，我可以帮你！”白灵淼有些担忧，不愿让他一人对敌。

    “无事。”李火旺侧头对二神点点头，把祠堂的大门用脚勾着关上了。

    眼前的邪祟是有一团黑乎乎的黏液状物体构成的，可它还穿着人类的衣服，看上去像是一位教书先生。但李火旺实在是熟悉这种气息，他想起最早的时候，看见过的小脚女人，就是这样子一股邪祟的气息。

    而让李火旺不肯放白灵淼出来的原因，则是因为这个邪祟在门外忽然冲着自己拱手一拜。

    这可不是寻常的拜礼，它脑袋（假如说那个部分是头的话）已经快要贴到地面了，这才把身子掰回来。身子摆正后还晃了晃，看得出来这团液体十分躁动。

    李火旺突然觉得很饿。

    这邪祟没有出手，甚至这么有礼貌。其中的原因，李火旺懒得想。他到底是等不及的。白家大院传来的声音越来越杂乱，他怕那边有什么闪失。

    李火旺深深呼吸几下，快跑而去，他抬手用紫穗剑从下而上挑割。紫穗剑锋利无比，在地面上划出一道切口，随着李火旺的力度剒到体内，一路上去，直至挑破脑袋。

    邪祟几乎被一刀两断。

    李火旺往后稍稍退几步，注视着邪祟的变化。

    它先是朝着两半裂开，又被邪祟自己提着两端合并起来。上面不再能看见裂缝了，李火旺刚刚的一剑就像没砍过一样。

    如果连带煞气的长剑都无用的话……李火旺用大拇指挠着食指上的血痂。他方才咬破食指在院子上画辟邪符箓，就这段路程，这个小伤口都已经好了。李火旺干脆用下摆的刑具，将手指放在上面一蹭，蹭出一长条血渍来。

    手上没有黄纸，李火旺抓起自己的道袍撕开，绘了辟邪符箓。他用铜钱剑刺着符箓，一直冲到了邪祟跟前，把它脑袋又一次穿了个洞。

    被符箓接触到的地方，连带着李火旺衣裳碎片一起，跟那邪祟发出滋滋烧油般的声响。

    这个邪祟从头到尾都没反抗过。

    俗话都说事出反常必有妖，李火旺显然也这样想的。他看着邪祟被符箓盖着的地方，已经开始融化，知晓了符箓对它有作用，心里稍安。他又抬手拽着衣角画了几张，直接拍在邪祟的身上。

    眼看着邪祟都融化得要差不多了，李火旺抬脚准备去开祠堂门。

    忽地，地面上传来一声古怪的声音，像是有老痰卡在了咽喉里，那种滑溜溜的黏哑的声音：“你……去过……圣地……容器……”

    李火旺止住脚步，猛然转身。

    那液体邪祟已经在地上摊平成一汪黑色的面糊糊，看着它，李火旺脑子里不免出现了还没成型的窝窝头，或者，杨小孩早晨做的猫耳朵糊糊。

    可它终于记起来怎么说人话一样，开始嚼着字跟李火旺说话，越来越流畅：“大人……把我杀……为什么不……吃掉我……呢……？”

    “吃掉”这个词刚从邪祟身上冒出来，李火旺莫名地咽了口水。他是真的感觉到，自己正在饥饿。

    “圣地是哪儿？”李火旺用铜钱剑隔着符箓戳着这余下的液体，它们就像沥青一样平平铺在小道上，“容器又是什么？”

    “咯咯咯……”

    李火旺后知后觉，这是邪祟在笑。

    可这声音着实不像笑声，倒像是漏风的窗框。

    “回答我，圣地是哪儿？容器是什么？”李火旺的声音大了些。他感到有些焦急。

    他蹲下身，用铜钱剑把邪祟捅了底，然后把符箓从邪祟身上揭下来，试图给它一些说话的时间。

    这一次，李火旺听见了邪祟的回答：“大人会回去的。”

    黑色的这摊邪祟黏在地面上，它似乎没什么战斗力，被几张符箓就搞垮了。就连李火旺都能感知到，这个液体正在失去活性。

    “喂，什么意思？回答我！”李火旺焦躁道。

    邪祟在地面上用最后的力量，把自己残余的躯壳堆出一只手的形状。

    这只手指向了天上。

    李火旺下意识仰头朝着天看去。

    他的身体顿时僵硬在原地，无法动弹，有什么东西隔着云正在看着自己。身下的液体邪祟又发出难听的笑声，它用残躯蠕动着，狠狠撞向李火旺的后xue。

    在先前的一番打斗中，李火旺都快要忘记自己后xue的问题了。现在被邪祟袭击，顷刻间，这敏感的部位就喷出水来。在快感中，李火旺嗅见了水的味道……当然不是他屁股流出来的水，而是那个有水下遗迹的深潭，那里的水味道。

    血袍道人的脑袋无法扭动，他艰难地松开手，辟邪符箓缓缓飘落回地上，在液体邪祟的惨叫声中结束了它的生息。

    渐渐李火旺的颤抖，从后xue、腿部，延漫到了全身。他也不知道自己为何颤抖，可是身体好像有自己的意识。

    李火旺的眼睛一直盯着天上。他整个人抖动的幅度特别大。

    “那是……”云层之后，李火旺得以看见了一直窥视着自己的东西。

    李火旺的嘴巴越张越大，他的下巴不受控制，自发脱臼。一种急促的、嘶哑的，犹如鹤鸣一样的声音从他的喉咙深处传来。这种声音一经出现，便如同会传染般，把四周的一切声音都几乎同化成相同的声音。在这怪异鹤鸣的传播下，一些根须开始顺着李火旺的黑影开始伸了出来。

    他想要闭上眼睛，可是毫无作用，他压根没法闭眼。哪怕眼睛为了保护自己，已经开始流泪，他都没法闭上。

    而在李火旺决定掏出眼球之前，一双手按在了他的肩膀上。

    他感到了另一种邪祟的气息。这邪祟的身上，有更加明显的，深潭水的味道。

    邪祟右手在他的左肩，邪祟左手在他的右肩。

    而脑袋呢。它没有脑袋。它有很多的手。这些手抓住李火旺的身体，把黑暗的根须都抓断了。它们捏住李火旺的脖子，掐住他的喉咙，不想让他继续叫，可是李火旺口中的鹤鸣声则越来越大。于是它们从李火旺的腋下探出更多的手臂，捉住李火旺的腰背，他的胸口，他的rutou，他的jiba，他的双腿双手。李火旺整个人都被包裹了起来。

    有什么东西正在以李火旺的身体为战场，争夺着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