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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四章谁才是真正的罪人?

    「你说什么……?」研晨不可置信地看着对方。

    「我抓到犯人了。」黥敛鸣重复一次。「嘛……虽然你说去帮忙救灾来证明我的清白,不过……我觉得这样比较直接。」

    「你怎么现在才说,我立刻……」研晨连忙从床上站起来,往门口衝去。

    「欸!」黥敛鸣叫了一声,抓住她的臂膀。「嘖嘖,我现在跟你说可不是叫你现在处理呀……」

    「这种事当然要立刻处理……他可是……!」研晨气愤的甩开他的手。头也不回的移动道门前。

    黥敛鸣挑着眉,看着她走到门前,将手放上门把……

    「你确定?」耐心劝导的黥敛鸣突然改变语气,用刻薄的口吻这样问道。「想想你刚刚激动的模样吧?你这个样子处理不好事情的。」

    听见这席话,研晨的心跳忽然漏了一拍。她缓缓转过身,脸上是一抹受伤的神情。她不喜欢自己一直被黥敛鸣纠正的感觉,让她显得思虑不周、行事鲁莽。

    「你何不先休息呢?很晚了,睡一觉会比较好的。」黥敛鸣依旧掛着微笑,即便大家永远都看不出他微笑的意义。「这件事不急,等一切都整顿好了再审问也行,毕竟同伴还是比较重要,对吧?」

    研晨忽然觉得很懊恼。她不会应付这样的人,黥敛鸣过分聪明、有把握,这给人一种微妙的疏远感,但他却是唯一一个切中研晨内心的人。以往,研晨只要用正面的言语及周详的计画,就可以换得大家的信服及拥戴;研晨认为黥敛鸣不一样,虽然他同样想改革,但黥敛鸣其实一点都不比研晨差,甚至比她更好,研晨没有可以激励,或是让对方俯首称臣的能力。

    「或许我应该多听你的建议……」研晨咕噥道,心里很是不快。现在的她就像衝动的青少年,被家人管的心不甘情不愿,有时却不得不承认他们是对的。

    「希望我能帮上你。」黥敛鸣笑了笑,让出一条路给研晨。

    研晨越过黥敛鸣,鞋子也不脱就倒在床上。经过那么多风风雨雨,研晨总是维持着可以立即应变的状况,以便无时无刻做出对的决断。

    「喔,对了。」黥敛鸣双手一拍,微微歪过头。「因为那个人明摆着是要死,所以跟他谈话的时候注意一点!」

    「嗯?那他现在……」研晨侧过身背对黥敛鸣,疑惑道。这样的行为其实只能在熟识的人面前,但研晨却不知怎么地认为度方不会伤害自己。

    「这个嘛……」黥敛鸣瞥了一眼研晨,对方当然没有看着他。「我把他手脚捆住,嘴里塞了软布,再用胶带贴起来,然后绑在树干上。这样还行吧?之前学的实战技术有点忘了……」

    「……可以。」研晨淡淡回道。政府军能做出这样的应变不让她惊讶,值得惊讶的是,身为书记类的黥敛鸣,竟然也受相同的训练。研晨着实搞不清政府军的想法。

    「你是觉得我怎么会学这种东西吗?」黥敛鸣提问道,但他显然没有要对方回答的意思,不知是太过自信还是其他因素。「每个贵族小孩都必须接受训练,经歷实习生之后才可以正式替宿家工作。但也是有例外,凡是身为嫡长子,只要工作能力不差,还是可以提早贡献宿家。」

    「宿家?」研晨皱眉道。她没有听过这样的称呼,大家总是把他们归为一类——政府军。

    「欸?你不知道吗?」黥敛鸣眨眨眼,不免惊讶。革命军知道的事情比他们所预期的少太多了。「宿家是现今统治政府军的家族。他们掌管大多数的资金及企业。」

    「原来政府军有类似头头的人存在呀!」研晨挑起眉,兴味盎然地看着黥敛鸣。

    「唔……是呀!大家几乎都得听他们的指挥。」黥敛鸣耸耸肩,意外的不想谈论这些。

    「所以说……几乎所有的政策都是他们指使的?」研晨忽然想起些什么,怒火直升。「包括那些禁食政策?违抗指令?」

    「呃……是啊。」黥敛鸣尷尬地搔搔鬓发,皱起眉头。「你反应不要这么大,这样我很难跟你沟通。」

    「啊……对不起……」研晨嘟起嘴巴,转过头。

    研晨不知多少年没露出过这样的神情,为了更好的领导形象,她年纪轻轻就把赤子之心封存起来,经营更加坚强的外表。但是这却形成了一个空洞,永远有个填不满的童稚之情躲在内心一角。

    「……哈哈!」黥敛鸣先是眨眨眼,接着便捧腹大笑。「哈哈哈!你那是什么反应呀?」

    黥敛鸣这会儿是真的被逗笑了,完全不顾聪明冷静的形象,在研晨面前失态大笑。不过黥敛鸣本人倒是不怎么介意,彷彿平常的他就是这个样子,没有刻意维持什么形象。不过他这样反而让研晨为之一振。黥敛鸣不像想像中的难相处。

    「你……」研晨红着脸,愤怒的瞪视对方。

    黥敛鸣恢復原本的微笑,彷彿方才的事没有发生一样。

    「好啦!你好好休息。」黥敛鸣开啟门扉,露出一个别有深意的笑容。

    ???

    研晨从睡梦中醒来,精神还有些疲倦。她微微睁开眼,洁白的光芒映在自己脸上,代表着血月的结束。距离火警已经过了几天,大家开始从恐惧中走出来,过上正常的日子。

    几天下来,研晨把所有心思都放在照顾人民身上,积累了不少压力。至于兇手则先押入牢中。

    「老大,该回家了。」琴黎见研晨醒了,便停下手边的工作叫她起床。

    「嗯……现在几点?」研晨揉揉眼睛,疲倦的坐了起来。

    「下午两点多。」琴黎微微笑,温柔地看着研晨。

    「什么!?」研晨睁大双眼,不可置信地看着对方。「黥敛鸣呢?」

    「……我让他先去帮忙了。」琴黎有些尷尬地说。对于研晨着急地找对方,她很是吃醋。

    「喔……他前几天跟我说抓到犯人,现在人在哪?我们说好整顿好之后就去见他。」研晨疑惑道,这才是她最关心的。

    「原来你在担心这个呀!」琴黎忽然开心起来。研晨不是很理解。「苏棈已经把他押回去了,现在应该抵达羈押室不久。」

    「嗯,这样就好。」研晨点点头,起身说道。「那我们走吧。」

    琴黎点点头,替研晨开门。

    一路上,琴黎试图跟研晨聊些什么,却只换来研晨心不在焉的回应。

    琴黎一继很担心她的作息,再加上前些日子的灾难,肯定让研晨费了不少心神。琴黎希望可以做为研晨的后盾,让她省下时间照料自己。这是琴黎的温柔,却没有办法深入研晨心里。

    因为自己所付出的,不一定是他人所需要的。

    研晨很清楚自己应该要照料好自己,但是她认为应该视大局为重。她最需要的,不是一个日日夜夜为自己着想的人,而是给予自己意见,肯定她行为的人。而研晨的两个副手,都没有真正做到这点。

    她们一路走回营地,这时的研晨才有间情逸致和琴黎聊天。

    「所以粮食部的有先发水给大家吗?」研晨担心灾后的大家没有多少体力,所以事先要求粮食部们发下应急用的水。

    「有的。他们还决定把其中一台滤水器放那里,以后紧急用。」琴黎据实报备道。她并不在意研晨一路上忽视自己,反而因为研晨对自己提问而欢喜。

    琴黎心思縝密,却是个单纯的人。若是论学识水平或聪明才智,琴黎略胜研晨一筹,但执行力和全面性便是由研晨压倒性获胜。

    这关係到家庭背景,两人可说是有着很大的差距——虽然琴黎如今是革命军的副统领,但革命兴起前的她,可是出名地主的女儿;相对的,研晨的家庭就很是平凡,没有什么了不起的家庭事业,有时甚至受灾后财务变故影响,无法过上衣食无缺的日子。

    「我说啊,琴黎。」研晨忽然止步于基地门口,用复杂的眼神回过头看琴黎。

    「是?」琴黎战战兢兢的回应道。

    「你觉得……黥敛鸣可信吗?」研晨认真地请教她的副手。因为琴黎个性单纯,反而可以轻易说出对别人的看法。

    「咦?这个嘛……」琴黎有些尷尬的撇过视线,似乎不知如何回应。她担心自己若说出真正的看法,会让研晨觉得私心自用。

    「我只是觉得疑惑罢了,毕竟他算是……陌生人。对大家来说都是。」研晨耸耸肩,表示自己没有要试探对方。

    「我、我个人是不太喜欢他啦……」琴黎瞟了研晨一眼,怕自己说错话,造成对方的不满。「毕、毕竟……他才刚加入我们就跟你走得那么近,任谁都会觉得他图谋不轨吧……」

    研晨这才意识到这点。的确,在短短几天内,黥敛鸣已经完全融入这里的生活方式,甚至和研晨有了不错的交情。虽然这和他吸引人的庞大知识量有关,但似乎太快走进研晨心扉了。

    「……我明白了。」研晨用手抵住下巴,认真思考着。「我会好好想这件事情。」

    「只要是你做的决定,我都会支持的……所以你不用担心,我会陪你撑过任何时刻……」琴黎低下头,害羞地跟在研晨后头。

    研晨回眸轻笑,表示对她的感激。

    「我知道。一路以来都是你待在我身边。」说罢研晨便转身离开了。

    巩琴黎看着对方远去的身影,突然感到一丝寂寞。她明明知道对方很忙碌,明明知道研晨和平常没有什么两样,但琴黎总有种说不出的不安感。琴黎的第六感很准确,总是可以在事件发生前察觉到异样感,但是她对自己的直觉却没有信心,反而让事后的自己懊悔不已。

    「我应该要相信老大的判断……是啊,她可比我聪明多了……」

    这一次,也不例外。

    ???

    研晨在自己的房间内看见黥敛鸣的背影,在幽暗的房间中只亮着一盏小灯。从背后看来,黥敛鸣似乎正专注地写着什么,时不时会抬起头思考,看来是相当重要的东西。

    不知怎么的,研晨没有出声叫他,反而轻手轻脚的慢慢靠近对方,想知道对方在打什么算盘。

    研晨瞇起眼睛,躡手躡脚地前进。听着对方急促的纸笔声,时不时划掉重写,八成是黥敛鸣很重视的事。她想过许多可能性,却不太像黥敛鸣的作风,于是决定用自己的双眼一探究竟。

    「黥敛鸣重视的事……?」研晨在心里想道。她觉得自己很奇怪,竟然在这种不起眼的小事上面纠结。

    正当研晨一面思考,一面走向前时,却不小心踏到了地上的纸张。

    黥敛鸣自然的回过头,因为背光所以看不见他的表情。此刻的研晨异常紧张,心脏不受控制的加快速度,脑中想像着对方由惊讶转为愤怒的表情。

    「喔,嗨。」黥敛鸣随手将那张纸压到纸叠底下,顺手转了转笔。「因为上次的设计图还没弄完,所以我先借了一下你的房间。」

    「这样啊。」研晨心有馀悸道。她尽量让自己保持镇定,不像是怀疑黥敛鸣的样子。

    黥敛鸣瞇起眼睛,像是察觉的什么一般。但他没有多说什么,将整叠纸拿起来整理整理。

    「你放心,我没有偷看你的东西。」黥敛鸣笑了笑,把话语带向研晨对自己的怀疑。

    「我又没说什么……只是自己房间里有别人,稍微吓到了。」研晨有些心虚的说谎道。她的房间时常有琴黎和苏棈的拜访,早已司空见惯。但是方才听过琴黎意见的研晨,多少对黥敛鸣抱着意思戒心。

    「也对,毕竟我刚来没多久,这样的行径多少有些奇怪。」黥敛鸣点点头,若有所思的说。

    这让研晨冒了点冷汗。黥敛鸣过于敏锐,就像会读心术一般,可以完全猜透自己的心思。

    「所以……你有什么成果。」为了避免自己露出破绽,研晨很乾脆的转移话题。

    「喔,有啊。」黥敛鸣站起身,抽出几张画的非常工整的设计图。「这些是我整理出来的,我把你之前设计的武器都稍微调整过了。」

    「那其他张纸是什么?」研晨质疑道。虽然研晨明白对方一定有很好的理由可以说服自己,但还是得问一下。

    「那是计算式和误差比较,不是很重要。」黥敛鸣随意抽出几张,秀给研晨看一看。

    「唔……谢谢。」不知道该说什么的研晨只能淡淡的道了声谢。她愧疚的想要躲起来,不敢看见对方。几分鐘前的自己,还在怀疑他的举动,完全没有想到帮忙设计武器的可能性。

    「虽然我说都有改啦!但我也不得不承认,在没有接受任何特殊教育的情况下,你能设计出那些东西真是吓人。」黥敛鸣将东西收好,抖抖肩膀说道。

    「有些也是依靠有经验的人才能成功……」研晨摸摸后脑杓,不好意思道。

    「那就这样囉,成品我放你桌上。」黥敛鸣收拾好他的计算纸,准备离开。

    「废纸你可以丢在旁边的箱子里。」研晨提示道。

    「喔,免了。我还得验算。」黥敛鸣笑了笑,将它们夹在腋下。「再说,你应该不是要找我,而是要找纵火犯吧?」

    「嗯,是。」研晨微微皱眉,点头同意道。研晨发觉自己总会不自觉的被她的话语带走,转移了原本的问题。虽说黥敛鸣的言语中也没什么好找碴的,目前只能庆幸他来到革命军帮助自己。

    「那走吧,拖越久越有危险。」黥敛鸣指了指门,随后往前迈步。

    「好。」研晨跟着黥敛鸣走了出去,心里不免想:「我来的时候有说要找他吗?不过……这也不是很重要就是了。」

    走到羈押室前,黥敛鸣停住了脚步,然后侧过身去,给研晨站在门前的空间。

    研晨知道他不是有所顾虑或等待自己,原因单纯只是他没有钥匙。说到底,黥敛鸣是个相当不尊重研晨的人。虽说不至于不礼貌,但总觉得他和研晨的相处模式好比故人一般。

    研晨将钥匙插进钥匙孔,将厚重的铁门推开。羈押室里灯光明亮,让研晨无法在第一时间看清里面的情况。

    等双眼得以聚焦,她看见一个人。他的双手被反捆住,双脚被分别扣在地板上,颈子上有个铁製的项圈,将他扣在墙壁上。这样的情况基本上无法移动。

    研晨拿出别的钥匙打开牢房的门,慢慢接近对方。那个人没怎么再移动,像是死了一般。不过他的胸口微微起伏着,应该是没有大碍。

    「醒醒。」研晨蹲在他前方,用正常的音量命令道。

    那人很快张开眼睛,冰冷的目光看着自己。他的眼神彷彿暗示着研晨才是犯错的人,立场与现在完全不同。

    「我等等要问你话,别做傻事,好吗?」研晨盯着他看,用和善的语气说。

    实际上,研晨恨不得立刻把对方杀了。这次的火灾造成了非常多人的伤亡,这傢伙被杀几次都无法赎罪。

    那个人没有回应,研晨就当他是默认了。研晨对守卫点点头,示意他们把防止囚犯自杀的布解开,再从他口中拿出来。

    「好了。我先问问你,火是你放的吗?」研晨低着头,不屑地看的对方。

    那个人点点头,没有说话。

    「你是政府军的人吗?」研晨咬紧牙,愤恨的说。

    那个人点头,目光空洞。

    「你知道那些人有家庭、有朋友……甚至有些人只是梦想简简单单的生活,却因为你的不智之举灰飞烟灭?」

    那个人再次点头,虽然和研晨四目相接,却没有任何情感在。

    「你知道你会死吧?还是你其实是抱着必死的决心来的?」研晨又问。

    那个人点点头,表示双双同意。

    「为什么你要这么做!?用你那微不足道的生命……毁灭了眾多人的未来!」研晨抓住度方的衣领,狠狠咒骂着。

    「原……因?」对方因为长期的飢饿和乾渴而声音撕裂,没说几个字就连连破音。「我的朋友……我最好的朋友……也想要普通的过生活……就连这种……微乎其微的……愿望……」

    「都被你们这群……只懂自艾自怜的人轻易的剥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