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六
饭后闲时，两人正躲在廊中试图避开正午的太阳。 正值姒姒出来玩的时候，她绕着方棠的双脚打转，白色的爪子偶尔故意踩在他的足尖。方棠低下头，眼神跟着姒姒，橘猫的尾巴随着动作一晃一晃的，也不知是什么意思。 先生牵着他的手，两只手被宽大的袖子遮着。十指交握，拇指的指腹蹭着他的手背。杨青絮的眉头不展，犹豫许久，侧身唤回了方棠飘散的思绪： “方棠，这几日我都不会去学堂。晚些时候我让燕心来接你，你住到她那儿去，翎歌和姒姒都跟着你走。” “你若是想去学堂，早上便和燕绯他们一同出门。虽说不是一个地方，至少也能同路一段。” 一长串话令方棠有些怔愣。 整夜的疯狂通常会等于短暂的分别，方棠知晓，也做了心理准备，但此刻听先生严肃提起，还是不免有些失落。原本以为只是与先生分居两室，却没想到还要搬出去住。 想到先生还在等他回答，方棠收了收手指，也收了收心思：“我知道了，先生。” “不过先生，让姒姒留在您身边可好？” “怎么？” “有姒姒陪着，总比先生一人面对那些事情要好。” 杨青絮握紧了与他相扣的手，抿唇不语。他看向方棠的双眼，终究只是叹了口气，将他拥入怀中：“好。” 姒姒冷不丁地被挤开了，抱怨般的喵了几声，跳上了一旁的栏杆座。 方棠靠在杨青絮身上，强压着心底那股不舍的情绪，低声唤了句先生。无奈，发颤的尾音多少还是暴露了他的心情。 “那我先去收拾东西，先生。”方棠抬手揉了揉眼睛。他主动挣开了先生的怀抱，转身向房间里跑去。杨青絮也没拦，只是站在原地静静地看着他的背影。 方棠逃也似的回了房间，他有些盲目地翻着衣柜。也不知先生此番要花多久，要备下多少时间的衣服。 不舍归不舍，方棠要收拾的东西确有不少。不过有了上回去扬州时的经验，此次整理起来便快了些。 杨青絮进来告诉他燕心他们快到了的时候，又随口向他提了几样东西，方棠都点了点头，以示自己都已带全。 在离开房间前，杨青絮亲手替他戴上了锁环与颈圈，又将锁环的钥匙交给了方棠。 “忍不住了再摘，”杨青絮轻吻他的额头，“但要告诉我。” 方棠的衣裳还敞着，先生在他身前替他挡住了一片春光。他稍稍抬起头：“我不会摘的，先生。” 杨青絮没有回答。 大约是怕先生不信，方棠凑上去贴了贴先生的嘴唇，趁机将钥匙塞回他手里。颇有赌气的意思。 “...现在就开始不听话了？”杨青絮默了好久才问出这句。 “所以小狗等待您责罚，先生。” ... 燕绯吵着闹着要跟jiejie一道来接方棠，偏不肯一个人待在家里。可燕心是个油盐不进的，最后燕绯拿自己未来半个月的加倍训练换来了出门的机会。 他瞧见方棠那只海雕的时候又喜又怕，他问方棠能不能摸，等方棠同意了，他自己又不敢了。 翎歌和燕绯在家门口干瞪眼，燕心靠着马车，方棠在同先生告别。 身旁有外人的时候，自然不会像刚才在房中那般放肆。方棠听着先生的提醒，眼瞧着又要湿了眼眶，杨青絮抬手捏捏他的脸颊，轻声说了句：“别哭，等下让人看了笑话。” 方棠吸了吸鼻子，点点头。 “去吧，一会燕心他们该等急了。照顾好自己。” “...好，先生再见。” “再见。” .... 方棠坐在马车上，人跟丢了魂似的。他盯着自己拂在膝上的指尖，小声地自言自语：“先生，您的眼睛分明也是红的...” 燕绯方才还在和翎歌作对，听见方棠的声音，一屁股坐到他边上：“方棠，你刚才说什么？” 方棠下意识地往边上挪了点：“没有..没什么。” 燕心一脚踹在燕绯的小腿骨上：“坐你自己位子上去。”燕绯吃痛，哀嚎着坐了回去：“姐，很痛啊！” 燕心懒得回答，方棠伸手摸了摸窝在自己身边的翎歌，理顺了她头顶有些凌乱的羽毛，脸上总算有了些表情。 燕家姐弟所住之处其实算不上太远，燕绯帮方棠把行李搬下车送进房间，歇了没多久就跑去后厨捣乱了。方棠简单收拾了一下屋子，出来时发现燕心正坐在门口的廊座等他。 “师父。”方棠走上前行了礼。 对于方棠的礼数，燕心向来是满意的。她轻轻拍了拍他的肩膀：“方棠，别太担心。”她向来心直口快，“还没到风雨欲来的时候。” 方棠懵懂地点点头，又听燕心继续道：“杨青絮就知道小题大做，这破事哪有那么危险。” “师父...”方棠有意为先生辩解，看着燕心的表情，默默将之后要说的话换了个方向，“您知道这件事大概需要多久吗？” “如果一切顺利，最少也要一个月，至多半年。” 方棠抿了抿唇，半年。他继续问道：“那我这段时间都见不到先生了吗？” 燕心挑了挑眉，方棠心里一慌，这样的表情出现在师父脸上可不是什么好事。回想起燕绯曾经的惨状，方棠下意识地闭上了眼睛。就在他准备认命的时候，燕心却只是抬手揉乱了他的头发。 “刚搬过来就想他了，我这里就这么没吸引力？”燕心完全忽略了方棠表情上无声的抗议，“方棠，你应该相信他。” “...师父，我一直都相信先生的。” “不说这个。”燕心大约是揉够了，她松开手，方棠赶忙紧急处理了一下自己的头发。 “杨青絮让我们给翎歌搞了个树屋，你过来看看。” 方棠有些惊讶，却也没直接露在脸上，只迈步跟上燕心。 直到他去了才晓得，为了不耽误今夜翎歌休息，燕心特意让木匠在此等候了一天，好让方棠来的时候，能及时修改错漏。方棠粗看一眼便知，从木料到衬布再到树屋的位置上，都是费了许多心思在的。 不过燕心谢绝了方棠的感激，理由很简单，这是杨青絮塞了钱的。 翎歌从下午进屋起就一直停在屋檐上，见方棠向她抬了手，立刻从屋顶盘旋而下，落到方棠的手臂上。 方棠花了些时间陪着翎歌一点点适应这个新环境。燕心大约也是好奇的，只在一旁看着，没有参与也没有说话。而后，燕心问了方棠一些问题，大多是驭雕之术与凌海决的体术之间的配合关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