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例请做活儿的工匠们吃顿好的表示犒劳。本来好好的,直到端上来一道香菇虾仁馅儿的云吞,这云吞汤头怪得很,不放冬菜葱花芫荽,一把辣死人的小米红椒撒上去就作数了,其他工匠顶多心里抱怨一下子,廖秋离不行,一张脸变了色,顾不得礼数,急匆匆向主家告罪,推说不舒服就从席面上撤下来,急匆匆往灶房奔,到了灶房一头闯进去,平日里闷声不吭的人那刻跟得了失心疯似的,放开喉咙叫唤,叫的是一个人名字,叫哑了也不见有回应,灶房里的下人们都拿一种异样眼色去瞧他,或者是同情,又或者是瞧热闹,过了好一会儿,他自己回过神来了又自己退出去。退到了一处没人的地界,蹲下,慢慢从自己身上的荷包内掏出一把蜜糖饼,这种糖饼是用蜜糖炼成的,甜得能活活齁死人的那种,塞了一大块进去嘴里,吃了刚一口就噎住了,梗在喉间,甜得割疼了喉咙,甜如蜜的哽咽,这样才能杀掉积得满满的两眶眼泪。赵仲明追在他后头,看着他闯进灶房里用一条血rou模糊的嗓子唤那个人,那姿势就如同身在梦魇当中。看着他被旁人的目光浇醒,不知所措地住了嘴。看着他慢慢退出来,走到没人的地方掏出一把糖塞进嘴里,满满一嘴,塞不进去了还要塞,腮帮子鼓胀得跟离了水的鱼似的朝两边分离,后来果然噎住了,噎得好狠,连泪都堵塞掉,原本要从眼眶边决堤的泪,又缓缓融回了眼仁儿里。他没上去扰他,这时候过去的人是最不通人情的,把那些多余的关心硬塞给一个就要让旧伤击垮的人,只能加速他的垮塌,还不如原地站好,等着他说他需要些什么。那天晚上廖秋离找了赵仲明一趟,开门见山说了他需要些什么,“赵叔,我想去趟通城……听说府衙在那边为他修了座衣冠冢……没别的,就是过去看一眼,上炷香,坐一会儿……”“好。我陪你一同去。”“不必了,台口这边事多,一去好几天呢,误事多不好……”“要么让我陪着一同去,要么别去。”赵仲明多年以前是山匪头子,鼎盛时期手底下管着两百来号人,即便如今已经金盆洗了手,说一不二的性子照旧。“……也好,那就麻烦赵叔准备,我想下午就走。”“行。”第39章我回来了【含入V公告】】西域地广,从安兹到通城得走三天,要经过沙漠戈壁,骆驼人手,吃的喝的还有用的,备齐全了也不少。一行人骑骆驼出安兹,走天山南麓,过拂林,走板城,至通城后再往北走一百余里,才能到那座衣冠冢。第一个晚上是在沙漠里过的,沙漠的夜里奇寒无比,他们一行人燃几个火堆,坐在火边烤火,赵仲明和廖秋离坐一起,其余人等寻要好的坐一起,他们那边有说有笑,喝了几口酒张嘴就来,说荤笑话,唱野歌子,热闹得很,相较之下,这边就寂寥多了,良久,赵仲明才抬头对着天幕说了一句:“两年多了,天下总算太平了。”两年多过去,庆朝灭了阿古柏匪帮,收拾了景非然,揍服了新罗,北戎自打开了边市便一路太平,可能是打累了,也可能是吃够了亏。这时候的庆朝用“四海升平”来形容也不为过分。可这和他廖秋离有什么大关联?最大的关联也就是在西域内部或周边晃荡的时候,不用再忧心不知哪个角落里藏着些什么人,这些人会不会猛然从身后包抄过来,杀人越货,被劫的丢了货不算,还不得好死。他都已经不怕死了,一个太平的天下对他来说确实没多大意思。“嗯。”这个已经太平了的天下,有几人会记得拿命去换来太平的那些人?“酒,喝两口?”沙漠夜里冷,你又有气血凝滞的毛病,还是喝两口暖身吧。“不了,我吃糖。您也来两块?”廖秋离没接那壶递到面前的酒,反而伸手从荷包里掏了几块糖递给赵仲明。“你这糖甜得能齁死人,我吃不惯,你留着自个儿吃吧。”说起来,廖秋离以前并不吃糖,打从赵仲明和他说了一次亮话之后,他才开始吃的糖,一开始吃的是冰糖,后来换成了黑糖,又换成了蜜糖,最后才是这种蜜糖饼,拿蜜糖炼化的,里边还掺了西域产的一种甜菜提出来的糖晶,甜得割喉咙,旁人都拿来掰开放水化,一小块就很甜了,他竟然干着嚼,一下塞几块。这么吃都不见他长二两rou,始终是比桅杆子好不了多少的这么个人。廖家人这两年多来频繁往西域走动,老大寥允文来过了,老二廖运武来过了,老四廖允能也来过了,老三廖允公前段时间刚走。廖世襄本想携夫人一同前来看看这个幺儿,后来被老三劝了回去,说年底了他会再去趟西域,把老五带回来让二老瞧瞧。老三对自家兄弟说过什么,旁人不知道,只知道当时没劝动老五,今年年底老五可能仍然要留在西域,不回帝京过年。此一时彼一时,说不定这回去过那衣冠冢,他就能认下那早已是事实的事实呢?通城北边的肃王衣冠冢修得颇堂皇,完全照着将军王的规制来,墓碑高大,墓身开阔,左右两列巨石造的石马石虎石头兵士,这么缺水的地方也栽了不好活的松柏,伺弄得还挺好,虽然还没到长到参天的程度,却也亭亭如盖,翠绿欲滴。显见是有人日日照管的,要进去还得费点儿周折,赵仲明事先和通城的府衙通了消息,那边依允了,他对守墓的底下人也不小气,给了些银子让这些人去打酒喝。从通城到这座衣冠冢的路上,一切还算顺利。赵仲明帮忙摆好火烛纸钱,留下一壶酒和两只小酒盅,和一句嘱咐:“能喝多少自己知道,多少把握着点儿。”,这就离开,活人对着特别挂念的死人总有话要说,死人听不听得见是另一回事,像他这种局外人就不方便听了,得走开,到林子外头等他。那天天很好,罕见的没有大风,偶然来一阵都是那种特别温柔的,几乎赶得上江南吹面不寒的杨柳风,日头亦不烈,透过松柏的枝桠看天,天蓝得不掺一丝假。这么好的天,可惜那个连尸骨都没留下的人再也看不到了。廖秋离斟了满满两杯酒,一杯浇到坟头,一杯自己自己仰头灌下。他来干什么呢,就是来醒一个梦。对付一个两年多来一直不肯从梦魇当中醒来的人,最直接的办法就是让他看看事实。现实在这儿躺着呢,就是他不认,整个庆朝也都认了。就算他到死那天也不愿意认,现实也老早就在这儿躺着了。他一杯一杯的喝,量又浅,喝到第三杯的时候人就晕乎了,晕晕乎乎地从怀里掏出一副画,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