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5.她回来了
45.她回来了
随悠的毕业典礼没有等来父母,却等来一个噩耗。 父亲住院了。 电话里母亲闪烁其词,没具体说明病因,但半个小时的通话里,母亲哭了15分钟。 毕业典礼那天,父亲给她打了通电话:“很对不起啊悠悠,爸爸有点不舒服,不能参加你的毕业典礼,你想要什么毕业礼物?爸爸都给你买。” “爸,你到底因为什么住院?” “小事情。”父亲呵呵一笑:“你喜欢伦敦,爸爸上周才约了个房地产经纪,给你在那边买个公寓好不好?” 随悠正想说话,听到那头有人喊:“随富,你的结果出来了,到苏主任办公室来一趟。” “爸爸这边有点事,先不说了啊。”随富还是在笑:“毕业快乐!悠悠。” 挂下电话的随悠买了当晚最快的航班回江城。 大合照完毕,她穿着学士服打了辆车回赵家,匆忙收拾好行李,直奔机场。 没有告诉任何人,因为她知道,父母瞒着她就是为了不想她回国。 母亲是那种切菜伤了手都会跟她抱怨刀子锋利的人,她在电话里只字不提父亲的病因,想来也只有一个可能,父亲的病严重得她承受不住。 从来没有一次发现距离是这么严重的问题,15小时的飞行时间仿佛过了一个世纪,随悠一分钟也没合过眼,每每强迫自己闭上眼睛睡觉,脑子里浮现的全是父亲。 随悠印象中的父亲一直是个很善良的人,他总觉得他的财富来得太快太突然,只有不断地做善事才能缓解他的不安。 她的家庭关系很简单,爷爷奶奶去世多年,外公在她还没出生时也已经走了,如今只剩下一个老外婆。她父母的原生家庭并非大富大贵,中了巨额彩票后,除了做慈善,父亲也给了双方的兄弟姐妹一笔钱,老外婆如今住着的房子便是父亲当年买的。无论对外还是对内,父亲都是问心无愧的。 到达江城时刚好是傍晚,头疼欲裂的随悠在机场拦了辆车,司机问地点时,她才惊觉她根本不知道父亲住的是哪家医院。 于是随悠只好报了家的位置。 六神无主之下,她给周湛打了个电话。 今天是工作日,本以为今天他要上班,要找到他是一件困难的事,然而他那边很快便接了。 “周湛。”随悠的声音因为睡眠不足而沙哑:“你知道我爸住院了吗?” “我现在就在医院。”周湛的声音清晰传来。 “在哪家医院?” “省三院。” 随悠立即对前排的司机道:“师傅,去省三院。” 那头周湛静默了一会,才问道:“你回国了?” “嗯。”随悠按着太阳xue,她如今浑身酸痛,眼睛胀,太阳xue也胀。 周湛在省三院住院部门口等她,一下车,随悠看到他,一阵晕眩。 绷紧了一天一夜的弦,在看到他那一刻,终于有所松动。 周湛帮她把行李箱拿下车,见她脸色苍白,在一旁的全家便利店买了个面包加一瓶热牛奶。 “我想先看看我爸。”随悠看着他:“吃不下。” “你确定要现在这样子见他?”周湛淡淡问道。 随悠摸了一下脸,不用看也知道现在的自己肯定很憔悴,他说得也对,这样子去见父亲,只会让他担心。 两人坐在便利店一侧的木凳,周湛下意识地把瓶盖拧开,再递给她。 随悠道了声谢,接过。 长时间没进食,一口热牛奶进肚,激发了饥饿感,她大口吃着面包。 两人估计都没想过,几年没见,再见面会是这种场景。 随悠就着牛奶把一个面包啃完,见父心切,她猛地站起身:“走吧。” 因为起身太快,眼前一黑,身子一阵摇晃,手臂突然一紧,她被周湛扶住了。 “你有没有事?”他的声音就在头顶,可随悠耳朵嗡嗡响。 她靠着他,直到意识恢复,轻声解释道:“可能是低血糖。” “我先送你回家休息。”他捏着她手臂的手紧了紧。 “不用,我先去看我爸。” “我下楼的时候他刚睡着。” “周湛。”随悠仰头看他,目光灼灼:“你跟我说实话,我爸到底怎么了?” 回家路上,由周湛开车,随悠一直处于混沌状态。 “胃癌”两个字就像罩在她头上的金箍,勒得她头痛欲裂,无法呼吸。 她是被周湛强制拉上车的,因为听到那两个字后,她已经摇摇欲坠。 “治疗方案已经出了,下周一动手术。”周湛的声音像从很远的地方传来,有些缥缈,不真实。 随悠哭了,这好像是生平第一次因为父亲哭。 她是被父亲宠着长大的,5岁之前父亲没打过她,5岁之后随悠被父亲定性为“神”,他更加不会对她动手。 说宠都不足以表达父亲对她的爱,更像是供着,就像他所说的,随悠是他的小祖宗。 见她已经哭得不能自己,周湛在路边把车停下,他抽了两张纸巾,放到她手里。 “发现得早,苏主任手上的病例痊愈率很高,这不是绝症。”周湛冷静地跟她分析:“别担心。” “他还不到50岁。”随悠哭得一抽一抽,手捂住脸:“为什么会得这个病?” “你们为什么都不告诉我?”随悠看向他:“他们都不说,你为什么也不说?” 她到这会才能近距离好好地看着他,随悠发现,眼前的周湛胡子拉碴,双眼布满血丝,他也是一脸倦色。 “周湛……”她一眨不眨地盯着他,哽咽道:“这几天都是你在医院吗?” 周湛没回答,只说:“一会回家,别哭了,好好安慰一下你mama。” “我妈怎么了?” “她担心得睡不着觉,也没胃口,这几天都没怎么吃饭。” 24岁的随悠天塌了,但这天塌不到一小时。 她受父母宠爱这么多年,眼下也是她必须振作起来的时候了。 随悠抹了一把脸,拿着纸巾的手微微发抖:“回家吧。” 车子在车库停好,随悠下车前问了句:“星星在家吗?” 她妈这状态估计照顾不了星星,而周湛又要每天跑医院。 “几天前阿姨带着星星去你外婆家了。” 随悠张了张嘴,她最近一周忙毕业典礼,因为想用最好的状态拍照,她做spa,头发,美甲。 所以当她在自由寻乐时,家中已出变故。 每个人都在托举着她,为她铺平自由的路,从来没人用责任来约束她。 随悠又落泪了,她背对周湛,不想让他看到此时狼狈的自己。 周湛看着她颤抖的双肩,想了想,还是上前去。 他默默看着,没再劝她别哭,这个时候一万句劝慰都比不上一次痛哭有用。 她在用眼泪发泄情绪。 随悠哭够了,再次抹了把脸,向门口走去。 家里安静得吓人,上一次回来是两年前的暑假,那时候客厅里铺着星星的爬行垫,上边全是她的玩具,星星把她的车车们拉出来,一辆一辆给她展示怎么玩。 当时父亲不小心碰到星星一辆轮滑车,小小的人儿指着他呵斥:“爷爷不准碰!干嘛啊?哼!” 随悠被女儿霸道的行为吓到,连忙道:“星星不可以这么跟爷爷说话哦。” 她记得,那时候她父亲笑呵呵道:“这有什么,你小时候比星星调皮多了。” 回忆到这里,随悠又想哭,但眼下更重要的是去看母亲。 王琳看到女儿时,情绪瞬间失控,抱着随悠痛哭出声。 周湛给母女俩留出独处的空间,他默默关上门。 安姐买完菜回来,见他在,客厅还放着个行李箱,于是试探地问道:“这怎么感觉像悠悠的箱子?” “嗯。”周湛看向安姐:“她回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