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楚楚只好忍无可忍地出面调停:“食不言寝不语,打架也不行!”当然,周翡也没有太过躲躲藏藏,毕竟,没人猜得到所谓的“南刀传人”长成这样,在一路上越发千奇百怪的江湖谣言中,周翡的形象已经从一位“五大三粗扛大刀的女侠”,变成了“青面獠牙一掌拍死熊的大妖怪”。一路平平安安地到了邵阳,谢允的“寒鸦声”正式完稿,三人也便安顿下来。傍晚时分,谢允动手给自己改头换面一番,他给自己贴了两撇小胡子,还不知怎么涂涂抹抹了几下,在脸上弄了几道皱纹,一转身,他就从一个翩翩风度的公子哥打扮成了一个满口“呜呼哀哉”的中年书生,惟妙惟肖,几乎是大变活人。谢允酸唧唧地整了整自己的领子:“现在老朽就是‘千岁忧’了,怎么样?”周翡如实评价道:“你要是往小碟子里一躺,吃饺子的时候可以直接蘸。”谢允拿扇子在她头顶一拍:“丫头无礼,怎么跟老爷说话呢?”周翡伸手拨开他的狗爪。她也不是头一回给人装丫头,在王老夫人身边的时候还能蹭马车坐。可是老夫人身边带个小丫头正常,一个浑身上下写满了“大爷文章天下第一”的酸爷们儿身边也带个小丫头……那不是老不正经吗?谢允听闻她的顾虑,十分震惊地问道:“你居然以为千岁忧是个正经人,你怎么想的?天下久试不第的书生没有一万也有八千,我要是不写yin词艳曲,怎么从中脱颖而出?”周翡:“……”谢允挤眉弄眼地冲她招招手,说道:“我卖戏去,吴小姐是大家闺秀,我带在身边觉得多有不便,你呢,怎么样,敢不敢跟我长长见识?”周翡觉得不太好,即使她手中刀上已经沾过不少血,依然觉得跟一个写yin词艳曲的男人混在一起不是什么长脸的事。谢允:“去不去?不去我可走了。”周翡只矜持了片刻,二话没说就跟上了。谢允似乎对邵阳十分熟悉——他好像到哪都“宾至如归”似的,沿途指点风物,侃侃而谈,周翡都怀疑他是编的。见他又驾轻就熟地钻进一条让人眼花缭乱的小巷子,周翡终于忍不住问道:“你怎么这么熟?”谢允一本正经地回道:“我在这要过饭。”周翡:“你……啥?”“我小时候,老师嫌我太娇气,功夫也不肯好好教我,让我分文没有的出去要三年饭,还答应只要我三年以后没饿死,他就教我一套保命的功夫。我呢,在丐帮混过,混得不太好,丐帮虽然自称是白道,但是这帮花子里有好多不是东西的滚刀rou,大乞丐欺负小乞丐蔚然成风,很不友爱,我只好愤然叛出,剃了头去当了和尚,和尚有真有假,人品普遍比花子好一点,有些秃头还真能念几句经,会念经的要饭就轻松多了,特别是我还十分英俊潇洒……”周翡当他放屁,木着脸,压低声音问道:“令师没被诛九族啊?”谢允顶着中年书生那张老脸,得意洋洋地哈哈一笑,将折扇打开忽闪了几下,叹道:“你自己非要问,说了又不信……唉,女人。”“女人怎么了?”小巷子一头,突然打开一扇窗户,一个女人冒出头来,她探出半身来,托着下巴,居高临下地睨了谢允一眼。那女人长得说不上多端正,然而眉目修长,半睁不睁的眼角好像挂着一条小小的钩子,神情倦怠,说不出的风情万种,她素白的鹅蛋脸上突然露出一个若有若无的笑容:“千岁忧先生,几年不见了,风流依旧。”谢允冲她一拱手:“老板娘,几年不见了,被你颠过去的众生怕是站不起来啦。”“老板娘”听了这番油腔滑调,非但没生气,反而有点得意,冲他一勾手指道:“带好东西了吗?带了就上来,没带就滚,老娘不招待你这种穷酸。”谢允哈哈一笑,回头冲周翡招招手,小声道:“这是金主,卖了钱给你买把好刀,一会好好说话,别捅娄子。”除了四十八寨的长辈,周翡见过岳阳外的粗野村妇,见过吴家的夫人和千金,见过疯疯癫癫的段九娘……可是这个“老板娘”跟她们每个人都不一样——她的骨头看起来轻飘飘的,柔软得好像怎么折都可以。周翡这没见过世面的乡下丫头,还不知什么叫做“风尘气”。小巷尽头有一扇很窄的门,一看就不是正门。楼上的老板娘亲自下来给他们开了门:“进来……咦?”她忽然看见了谢允身后的周翡,睁着一双桃花眼有些惊奇地打量了周翡片刻,掩口笑道:“哪拐来的小美人?”谢允面不改色地掰道:“我闺女,叫谢红玉。”周翡:“……”有个人是不是活腻了!老板娘眯起眼,意味深长地笑了一下,明显不信,但也没多问。她懒洋洋地迈开步子,将两人带了进去,后院不算大,但四下开满了花,墙边堆满了花架子,乍一看姹紫嫣红的,中间还有个秋千,旁边的小桌上放着琴,一股幽香无处不在,不知是从哪传出来的,周翡应接不暇地悄悄四处打量,只觉得其中说不出的别致。老板娘伸出涂满蔻丹的手,冲谢允一摊:“拿来吧。”谢允从怀中摸出他那卷装订好了的“寒鸦声”递过去,还不误回手在周翡面前打了个指响,以防她东张西望一脚踏进人家鱼池里。老板娘捧了他的本子,施施然走到秋千前坐下,指着石桌石凳对谢允他们说道:“二位坐。”说话间,好几个穿红戴绿的美貌少女不知从什么地方冒出来,端茶倒水之余还不忘跟谢允“先生长先生短”地贫上几句——有一个还伸手捏了周翡的脸。周翡:“……”她老老实实在旁边坐着也能被殃及池鱼!这些姑娘看起来和谢允颇为熟稔,不知为什么,对他却并不放肆,反而有些拘谨的恭敬。老板娘没多久就翻完了,随即她若有所思片刻,抬头看了看谢允。谢允:“怎么?”“你确定要给我这本?”老板娘问道,“总觉着你是拿了别人的血泪出来卖笑。”“是卖唱,啧,我卖艺不卖身,说那么难听。”谢允轻描淡写地纠正道,“血泪这东西,自己吃也是恶心,讲给别人听也是不合时宜,我借来换点路费,岂不物尽其用?”老板娘目光一转,“噗嗤”一笑,说道:“行吧,我收了,老规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