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瞧着他。他心里头除了儿子,还有谁呢?她傻了一辈子,到现在才清楚。亚修是她养大的,是jiejie的儿子,她可没那么容易还给他。沈伯允这时候却出来了:“唐先生对我儿子未免太上心了点。虽然拙荆是你堂妹,可孩子是我们的,该怎么养,要去哪里,也轮不到你这个远房堂舅舅担心。”绣文听到他的声音,却是呆了呆。看他匆匆出来的模样,连外衣都没披上,忙喊丫头去拿外套。沈伯允摇摇头:“进去吧,外头风冷。”绣文咬着唇看了看唐浩成,又看了看沈伯允,转身推着他进屋了。唐浩成冷笑了又冷笑,他怎么就没想到呢,什么样的爹生出什么样的儿子。当年老jian巨猾的荣孝林能弄得他成家家破人亡,这老东西的儿子能差到什么地方去?!他忙打通电话到警察局,连夜去找儿子,到了天明却是什么消息都没有。他又带着人去找荣逸泽,找不到。荣老太太也找不到,这几个人像凭空消失了一样。唐浩成牙咬得狠狠的。孩子丢了几天,绣文也是着急起来。沈伯允却是面色淡淡,拍了拍她的手:“放心,亚修会回来的。”绣文也不好再说什么。唐浩成焦头烂额地过了好几天,本是新婚中的白玉致却一点喜气都寻不到了,整个家好像都笼罩在阴云里。这天上午,有人过来收屋子,白玉致才知道荣宅给拿去抵债了。看着身边来来往往过来打封条的人,唐浩成也只是干坐着。白玉致觉得自己好像真是做了一场梦。这场梦是虚幻的繁华,她是这繁华里开出的一朵花,璀璨夺目,却好像只能开上一刻,然后就倏然在这繁华中落寞,怎么都没有一个好结局。等到人都走尽了,唐浩成才站起来,走到她身边。看她望着天花板,目光呆呆的,他轻轻揽了揽:“你看,我什么都没有了。你别担心,我在定州还有些朋友和生意,等我活动活动,咱们到定州去。”白玉致敛了心神,却是笑了一笑,回应地抱住他:“别说这样的话,你还有我们呢。”“你一嫁给我,就要受苦了。”他声音里是有自责的。受苦怕什么,她又不是没受过苦。可是在男人这里,她是惯用了伎俩的。本想说出心里话,如今倒是索性什么都不说,由着他去猜,由着他去自责。白玉致出嫁前把玉致书院让给了一个交好的女朋友,得了一两万的钱,她要拿出来,唐浩成却不要。两个人临时租了一间小洋楼。唐浩成早过了信誓旦旦的年纪,白玉致洗手做羹汤,也坦然地过日子。她知道,以他旧时的人脉和能力,东山再起不过是时间的问题,所以日子也过得坦然。亚修还是没有消息。白玉致却从老宋的只言片语里知道唐浩成原来还有个儿子这回事情,也知道他儿子被荣逸泽带走了。白玉致斟酌着,大人的恩怨总不至于迁怒到孩子身上,荣逸泽这个人再怎么,也不至于对个孩子下毒手,于是偷偷约了荣逸泽出来。这馆子是两人常来的地方,所有的陈设都是旧时的模样。只是面对面的两个人,好像是经历了更多的事情,反而越来越远。荣逸泽是压着点儿来的,他向来不迟到。一贯的西装笔挺、衣冠楚楚,风度翩翩地坐下,照常是点了一杯黑咖啡。“你约我来,是以唐夫人的名义,还是白玉致的名义?”荣逸泽问。“有什么区别?”“如果是唐夫人,就公事公谈,也就是没什么好谈。如果今天来的是白玉致,就是携着三分旧情,要讲几分情面。可咱们早就说开了,你嫁过去的那一天,咱们就尘归尘、土归土,也没旧情可谈了。”“三公子这一番话,说来说去,都是让我什么都不谈吗?”荣逸泽嘴角微翘:“你向来都是聪明人。”白玉致知道了,她在他这里果然是什么都讲不下去了。可相处的那些年,她以为自己多多少少会有什么不一样。原来什么都没有。一是一、二是二,泾渭分明、锱铢必较。她早知道他是个心肠冷狠的人,却不知道绝情至此。白玉致觉得自己八面玲珑的手段,原来也只能用在对自己有意思的男人身上。碰上这种对你无情无意的人,根本就是水火不进、刀枪不入的,她一点办法都没有。她垂了垂目光,自嘲地笑了笑:“是了,我真是不该抱着这样幼稚的奢望。但是,有一句话,我还是得说,孩子是无辜的。”说着起身告辞。“玉致,唐浩成身上欠着我荣家三条人命。你现在最好离开,不然以后难保没有伤及无辜的时候。”白玉致却是一惊,她只知道他们有恩怨,却不想是这样的恩怨。他如今这样告诉了自己,不过是念着一份旧情。可是现在让她去哪里?她踏进他丹阑街的公寓的时候,就知道这辈子没有回头路可走了。“多谢三公子提醒。”可她能怎么样呢?她现在是唐浩成明媒正娶的夫人,就是死,也是冠了“唐”姓的。荣逸泽从怀里掏出一本派司,一张十万元的支票,还有一张火车票。“车票是后天到沪上的,你到了那里自然有人接应你。这些钱虽然不多,总够你生活。”白玉致的脸苍白得没有血色,这是什么意思?他已经让唐浩成一夜间一无所有,难道还要赶尽杀绝吗?“我不要。”她一个字一个字地说。荣逸泽叹了一口气,把东西放在一个信封里,塞到她手里:“不管你什么打算。这是我能为你做的最后一件事情。以后不管遇上什么事情,你都不要怨我……你多保重。后天下午四点的火车,我在车站等你。”说完拿着礼帽走了。白玉致只是觉得手有些抖得厉害,手里的信封仿佛里头坠着一块铁。唐浩成早出晚归为他的生意善后,并没有注意到白玉致的异样。白玉致自从知道怀孕后,已经不抽烟不喝酒了,可今天一根接一根地抽着烟卷。屋子不大,只有她一个人,却显得空旷。那墙上的钟嘀嗒嘀嗒的声音却是越来越大声,仿佛是生命的倒数。她呆呆地望着钟,看着它一圈一圈又一圈地转,总也没个停,转得那样的快。她总得去赌一回,前方是天堂也好,是地狱也好,都是要倾尽一生去赌的。她在荣逸泽那里早就输得溃不成军了,难道还不知道回头吗?就算唐浩成的十分情爱里,对着她只有两分真情,却至少还有一分尊重,这也就是她一辈子所缺的。错过了,是再也难寻到的。她整个人笼罩在迷蒙的烟雾里,紧蹙着双眉,心里除了乱还是乱。猛然间钟敲了四下,当、当、当、当。她手里的一支烟正好抽完,烟灰掉到她的旗袍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