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的头发里揉了揉。“小时候总去人家喜宴上吃酒,新娘子都是盖着头巾不见人的,那时候尚不觉得美。后来去了法国,外头的新娘子是穿白色的婚纱的。美也是美,可不如咱们的热闹。看着到处都是白晃晃的,心里就觉得冰冰的。回想起来,才觉得还是凤冠霞帔美些……不过洋人的婚礼倒也随意自然些,一起唱歌跳舞也挺有乐趣。”他听了轻笑,哪种美不过是看当时的心态。小时候她被父母溺爱,自然都是快活的回忆。后来离乡背井,看人家结婚,那种热闹的背后不过是用来衬托自己的寂寞身世的,自然看着也不美。他却不点破。说到新娘,婉初的心是百转千回的。做新娘而已,本是件简单的事情,可到了自己身上才发现并不容易。若拼着押赌,任凭父母做主,嫁鸡随鸡嫁狗随狗倒也罢了。可偏是自己有权利挑。挑挑拣拣,一点半分都不能委屈自己,可越见嫁人的难处。怪不得现如今的小姐们一个比一个嫁得晚。“那时候有个要好的女同学,早早就嫁了,找我做伴娘。去新娘家接新娘的时候,有个顶调皮的女孩子,让新郎念里头写给新娘子的诗……”说着,脸却是红了,低头笑着不说话。荣逸泽努力地想了想,他曾经是读过的,这首诗也是知道的。是所罗门王写给新婚妻子的,确实是直接热烈不遮掩。“你的两乳好像百合花中吃草的一对小鹿,就是母鹿双生的。我要往没药山和乳香冈去,直等到天起凉风、日影飞去的时候回来……我新妇,你的嘴唇滴蜜,好像蜂房滴蜜;你的舌下有蜜,有奶。你衣服的香气如利巴嫩的香气。我妹子,我新妇,乃是关锁的园,禁闭的井,封闭的泉源……”想到这里,他也是胸中炽热一荡,尴尬地清了清嗓子。婉初这才想起来,眼前这人不是荣家小三,而是博闻强识的老二。看他那欲盖弥彰的模样,怕也是读过的。心头就娇恼了,装模作样地问他:“你为什么笑?”荣逸泽却是笑得更甚了:“没有,没有。”她却猜想他想得更是偏得厉害,越发羞涩。推开他去,在他背上虚擂了几下,不想他却是闷哼了一声。婉初停下,眨了几下眼睛,怕他又在逗自己。却看他头上泛着密密匝匝的冷汗,这才想起来,刚才掉进洞里,他可是垫在下头的,怕是后背哪里受了伤。“你怎么了?让我看看,是不是伤到哪里了?”婉初拉了拉他。荣逸泽摇头:“没有,我很好……就是今天洞房都没问题。”原来同样轻浮的话,别人说也许会觉得下作,可听他说来却极是动听。婉初的脸又是红得要滴出血,却又没什么气,娇嗔地剜了他一眼。知道他这是在安慰自己,不想让自己担心。于是就受了他的好意不再追问,可是也不再闹他。天终是大亮了。雪却开始一阵紧似一阵地落。荣逸泽站起来又喊了一阵,可还是没有人回应。婉初的头有些晕,眼睛就有些似眯不眯地想要睡过去。荣逸泽过去拉她起来:“咱们得动一动,别睡着了。”婉初摇摇头,声音也是飘的,浑身上下冷得厉害:“我困得厉害,你让我睡一会儿。”他却怕她睡着,这冰天冻地的地方,如果她睡过去了,若没人及时施救,怕是难再醒过来。于是拉她起来,她的身体是软的。他便用着自己的力气,撑着她:“咱们跳个舞,活动活动。”婉初牵了牵嘴角,淡淡地笑了笑。她的头埋在他怀里,他呢喃道:“你喜欢跳什么舞?”婉初只是随着他动,稍稍抬着眼,看着他线条俊朗的下颌。她不是求那一心人、白头不相离吗?现在是时候了吗?所幸生命能终了在一个温暖的怀抱里,她还求什么呢?跳什么舞都好。她的手抬起来在他脸上轻轻摩挲过,从他的额头、他的眼睛、他的鼻梁到他柔软的唇,原来生命的尽头是这么一个人陪着自己。想来真是人生无憾了,她什么都有过:金堂玉马半生繁华,恩怨情仇都尝遍了,还有一个孩子。哪怕人生就这么短短一截,她都不后悔,也都不遗憾了。如果求不到一个天长地久,有一份短暂的真情实意也是好的,不是吗?她笑了笑,努力把这张脸刻在心头。记着这张脸,如果真的能有来生,她就坐在奈何桥头等他。这一世来不及相爱,那么就把下一世许给他。婉初觉得自己最后一丝的力气终于用完了,然后手静静地垂下去。雪越落越大,越落越厚。他的下巴抵在她头顶,嘴角的笑容渐渐凝固了。不管他怎样努力想要给她些温暖,怀里的身体却越来越软。他喃喃地说:“婉初,听话,别睡。别丢下我一个。”别丢下他,这寂寞的人生,好不容易得来的伴,你怎么忍心让我再在寂寞里独行?第十六章不及卢家有莫愁“事情都办好了?”沈仲凌问。他的办公桌前站着两人,弓着身子恭敬地说:“都办得妥妥的,干净利落!人是从水坝上丢下去的,坠了石头,肯定是活不下来了。”沈仲凌点点头,把桌上的大洋推到他们面前。两人快活地抓起来,也不好堂而皇之地去数。瘦子毕竟胆小些,斟酌地说:“不过,那天咱们捉的是两个人……”“两个人?”沈仲凌冷冷地问。胖子瞪了瘦子一眼,此时也不好瞒着了,小心道:“守了一天,好容易等他出门,却是跟位小姐在一处的。他出门办事,身边总是跟着那个侍从的。看那人走路,我也知道是个练家子。好容易逮个机会,想着先抓着再说,又怕放了那女的她会跑去求救。”沈仲凌摆摆手,心想跟荣三在一处,能是什么好女人?心下却又一动,突然声音提高了:“那女的,什么样子?”“挺漂亮的一个美人儿,中等身高,短头发……”短头发、漂亮……是婉初?他从抽屉里拿出一张照片,手有些抖,问:“是这个吗?”两个人看他面色阴鸷,互望了一眼,最后还是点点头。沈仲凌的脑子轰的一声。婉初死了?被自己弄死了?他心里一时就空了,摆摆手示意他们出去。沈仲凌在办公室里头呆坐到月上梢头,身子发麻,那麻后是密密匝匝的小小的刺痛,一阵紧似一阵。死了吗?就这样没有了?仿佛是一场唱到了高潮的戏,突然就连人带着戏台子都消失了。台下的人还没反应过来。悲或者喜,或者心疼,或者后悔,凡此种种,织成一张网,把他紧紧网住。今天是坐着侍从官的车回家的,他觉得自己连回家的路都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