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你救了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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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是受着伤来到这里的,那是孤女第一次见到她。 孤女是被捡到这里的。她不知道她的父母是谁,婆婆见她牙口尚好,人又乖巧,便从乞丐堆里领了她回家,说要让她做童养媳。 话是这么说,婆婆对她不算差。但后来婆婆还是没能生出儿子,公公又不幸离世。孤女只能与婆婆相依为命,日子虽说艰难,倒还不至于到了绝境。然而造化弄人,天不遂愿,婆婆没过几年竟也死了。 乡下人家嘛,没有男人撑着,凡事多易受掣肘,也总是容易招人忌讳的。孤女那时候才刚满十五,拼尽全力也无法让婆婆走的体面。 在荒芜的自己挖的坟地处哭了一下午,孤女才后知后觉,自此以后,她就只剩下自己一个人了。 死人死了,活人还是要活的。她是个克星已认了,她也知道旁人怎么议论她。 孤女被父母抛弃,又辗转流落到了这里,没两年就克死了严厉的公公,面冷心热的婆婆,他们管这叫命硬。 命太硬,所以活该没人亲近,更理应永远只有自己一个人。 她会伤心吗?不会吧,好像从需要乞讨来求一口饭吃的时候,从婆婆被裹着草席埋在她亲手挖的冰冷冷的坑中的时候,她的尊严,情绪,全都随之被埋葬了。 少女的衣服很华丽,触目耀眼的华丽。即便浑身上下都带着狼狈的脏污狼藉,那张面孔却亦是孤女从未见过的美丽。 白得像天上的白云一样好看。 她屈身背少女回了家,一时不晓得该如何安置。她看着自己破烂的被褥,和与此景格格不入的少女,就消磨掉了一个下午。 红霞撕扯天幕,黑寂悄然渗入。飘散的云彩拥簇着皎洁的月弯,夕阳落寞地消失在丛林的远山。 这是世俗的彼岸。 孤女怅然若失地收回空洞的目光,借着微薄的月光起火烧柴,好歹做出了一锅热饭——两碗清澈见底的小米粥。 床上的人似乎有动静,孤女端着碗边喝边走,刚到门口就对上了那双晶莹柔软的眼睛。 似弯勾春雨,如诉如泣;若三秋之隔,牵动情肠。 少女泛着水意的眸子一起一合,便尽显贵族姿态,矜贵而温和,如相隔千里般疏离,又如近在咫尺般亲密。 几乎是一瞬间,她便久违地感受到了自卑的情绪。右手中的碗还在嘴边,舌头还在贪婪地吞咽残留在碗沿的米粒,她的左手试图去抓些什么,却还是不敢太用力地去捏手中的那只碗。 “是你…救了我?”少女的声音迟疑而笃定,脸颊已泛起淡淡的一抹红,略显苍白的唇拨动之间,百灵鸟般悦耳的声音便倾泻而出。 她放下手中的碗,就着那盏几乎已快用尽的煤油灯望去,莫名生出几分艳羡之意。于是孤女只点了头,并未作答。 再没有人比她更清楚自己的粗粝的声音有多么难以入耳,又何必,吓到人家姑娘呢? 少女笑意盈盈,真诚颔首:“谢谢你。” 她摇了摇头,把另一碗汤递过去。 “给我的?”少女指了指,想是错认她成了哑巴,细嫩如青葱的手指上还有着微碎的擦伤,她这里没有药,她也从未在意过这样轻的伤。 只是…… 她点了点头,手往前推,不经意就碰到了少女微凉水润的手指,还来不及回味,自己的手已像触电一般连忙避开。 她未再理会少女探寻的目光,转身融入昏暗无寂的夜色。 少女借着烛光大概看出了这个地方远离城市的华丽喧嚣,她逃避丈夫的家族晕倒在一片郁葱树林里,上天果然眷顾她,让她得救于此。 她的丈夫死了,她成了寡妇。商业联姻本就没有什么感情,但丈夫留给她的那一大笔遗产,她还没来得及处理,就被觊觎这笔财产的人逼到了这个份上。 少女很烦躁。母族距离这里千里之隔,即便是收到信就快马加鞭往这边来也需月余,届时尘埃落定,一切怎么来得及? 她又实在不甘心。自己如同落汤鸡一样被一贯和善的叔伯上了一课,丈夫刚死,他们就这般急不可耐,这样丑恶的嘴脸让她怎么安心把丈夫的一切拱手让人? 为今之计,却只有等。 等父亲和哥哥的消息,等她的护卫队的消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