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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今天这一趟恺撒的出行属于微服私访,没坐专机而是坐的客机出行。虽说如此,一整架宽体客机上还是只有他们两个人。飞机在一万米的高空中平稳飞行,路明非无所事事快要睡着,美女空姐走来轻轻地为他盖上一条毛毯。恺撒坐在左前方翻看着文件,不时皱起眉头,路明非心想这一趟不知道什么人要遭殃,但他不需要在意这些,他的职责就是大少爷怎么去的,怎么把人原样带回家,脑袋胳膊三条腿一样不能少。

    这架跨越大洋的客机,比起乘客,重量的大头在携带的燃油上,四发引擎比起客人的人数来说显然也有些过于豪华了,安静的机舱里可以清楚的听到引擎的轰鸣声,对于路明非这样有规律的声音还自带催眠效果。

    最开始只是一个不和谐的杂音,然后愈加响亮,虽然不至于造成不适,但还是让路明非睁开了眼睛。机舱里看起来一切正常,恺撒放下了文件看向窗外,不知道他是不是也听见了那有些微妙的声音。

    恺撒转过头来,表情有些紧绷,他问“你听到了没有——”话还没说完脸色就是一沉,而路明非在几秒之后就露出了同样的表情,不需要更多的话语,凭借血统对于五感的加成,他们都听清了那尖锐划破空气而来的隆隆声响。

    两个男人几乎同时从座位上弹跳起来,但还是太晚了,现在他们可以用余光捕捉到那颗在浩瀚天幕中划出如同流星一般优雅弧度的不知名武器,直奔他们乘坐的飞机而来,那速度或许是一颗导弹,甚至很可能是强化后的型号。万米高空的视线良好,远远望去在它出现的地方有一团小小的黑色云团,发射出这枚武器的机体在随后也走向了毁灭。

    现在没时间背上降落伞包,更不要说被击中后能不能活下来都是个问题,恺撒小小叹了口气,这时候想起时间零的好处,或许还能让他通过诺玛留下几句遗言。对面也正是对他的言灵了如指掌,才选择了从远处发动攻击的方式,那些引起他注意的杂音,其实是来自于隐藏在客机阴影之下的小型无人机,或许是给敌机传递信号以准确定位客机的位置。但也正是因为这些无人机的存在,使得对方无法将这次的事故伪装为意外,就是不知道还会不会有人对此追根究底,揪出幕后黑手为他报仇了。

    路明非猛扑过来从背后抱住了他的腰,震耳欲聋的爆炸声接踵而至,但预想到的冲击并没有到来。恺撒睁开飞机被击中那一刻下意识闭上的眼睛,发现自己被什么裹住了。那是遍布着黑色鳞片的骨翼,从后向前展开又紧紧在他身前并拢,像是茧一样将他包裹的严实,为他抵挡住了来自外界的冲击和燃起的熊熊烈焰。

    龙化,上一次见到这样的路明非还是好几年前学院的显示屏上,恺撒不是不想亲自见一面,但是一上来就是这样近距离的接触也是他万万想不到的发展。

    飞机转瞬间已经支离破碎,地板承受不住两人的重量,碎裂开来。路明非依然牢牢抱紧恺撒,任凭二人在空中急剧坠落。万米高空空气稀薄,而且格外寒冷,此刻迅速降低高度才是最佳选择。

    风声在恺撒的耳边呼啸,如果没有骨翼为他挡住这样的寒风,他甚至会无法呼吸。寒风会转瞬间夺走他身上的体温,使他陷入低温导致的休克之中。然而猛烈的风声依然无法掩盖过的,是距离他更近,声音更为清晰的心跳声。那绝不是人类的心跳,如此强烈有力,如此气势磅礴,如果不是厚厚的鳞片夹在中间,恺撒毫不怀疑他能感受到那颗心脏搏动带来的震动。相对应的是路明非喷吐在他耳边的呼吸,急促而炽热,甚至让他有些发痒。路明非身上散发着的热气在四周聚集,形成了无形的保护空间。

    在急速降落到足够低的高度时,路明非终于张开了骨翼,骨翼在空气中缓缓扇动,转瞬间停止了他们下坠的趋势。

    路明非悬停在数百米的高空,向上望是一尘不染的天空,向下望是深不见底的太平洋。

    “为防万一我先声明,我不能跟鸟一样带着你飞到大洋另一边去。”路明非闷声开口,“这样的状态消耗太大,维持不了太长的时间,更别说还有失控的可能,那是真的会要了你的命。”

    恺撒点头赞成,在这样近的距离中,尽管路明非已经压低了声音说话,但声音里的威压还是让他身体一阵发颤,好在他悬在空中而不是站在地上,腿软了一下也不至于被发现。

    “这附近应该有很多小岛,我不介意荒野求生。”

    路明非像捕食的老鹰一样在海面上搜寻了一阵,终于选定了他们的临时落脚点,离飞机遭遇袭击的地方有点距离,但也不算太远,加图索家应该不会废物到找不到他们吧?

    这里确实是个完美的无人小岛,恺撒沿着海边搜寻了一遍,确定岛上除了他们就没有其它大型动物存在了。

    回来的时候路明非已经搭好了简单的火堆,正盯着刚刚燃起的火苗发呆。

    和恺撒一身西装几乎没有什么大破损的情况相比,路明非就像是刚从战场上下来的一样了。衣服因为爆炸的冲击早就变成破破烂烂的了,从头到脚各处都是凝固的血迹,但经过刚才他的一番检查,发现路明非身上并没有伤口。

    路明非解释说龙化并不是在一瞬间的事情,而是需要时间,在厚厚的鳞片生长完成将身体完全覆盖之前,只能依靠混血种的身体去硬抗爆炸的冲击和火焰的灼烧,但好在龙血会让他的身体迅速愈合。

    那一定很痛,恺撒想着,如果不是第一时间生出骨翼护住了他,或许路明非有足够充足的时间为自己的身体建立屏障,也就不会受到如此严重的伤。而无论多痛苦,也没有松开抱紧他的手,恺撒一瞬间明白了为什么说路明非是最强最好用的屠龙兵器,或者,轻蔑得多的说法,一条狗。

    路明非抬眼直愣愣地看过来,那直勾勾的眼神看得恺撒背后有点发凉,就算是条狗也是条疯狗。

    路明非说:“我饿”

    ……“要不给你做海鱼刺身?”恺撒提议,眼下这种情况他想要摆架子都不行了,更何况路明非还是他的救命恩人,这会他多做点也是应该的。

    但路明非却摇头,微微歪了歪头,但目光还是直直盯在恺撒身上,“你闻起来,很好吃”

    这就是所谓的在劫难逃吗?恺撒思考起和路明非讨价还价给自己点时间写遗书的可行性。

    但路明非并没摆出来攻击的架势,他又转过头盯着逐渐变大的火焰,“消耗太大了,需要血来补充。”

    “来一口?”恺撒抬起手臂,毕竟如果不是路明非出手他现在早就碎成渣渣了,这点牺牲压根不算什么。

    但是路明非却叹气了,搞得恺撒有点不明所以。“这种程度的我还可以忍,只是你要小心一点,我以前也真没遇到过闻起来像你这么好吃的。”

    这算是对自己血统的一种夸奖吗?恺撒站在一米开外倒是纠结起来,不知道是该靠近还是躲远点。今晚大概率是要在岛上过夜了,和野兽同眠可不是件舒服的事,别看现在路明非看起来蔫蔫的呆呆的,一旦发起疯来他可真是喊破喉咙都没人能救。

    “你要是担心的话,可以先把我胳膊腿废掉”路明非站起身来,因为寒冷和缺血身体有点发抖,和龙化之后相比显得身体更加单薄。“我没有太多力气去恢复,你也就能安稳度过今晚了。”

    路明非说得轻描淡写,恺撒却直皱眉头,他又不是那帮喜欢做人体实验的老变态,路明非这话是把他当什么了?或许在路明非眼里他和那些人也没有本质的区别,无非是皇帝和奴才,老板和劳工,利用与被利用。这话严格意义上不错,路明非的命是攥在他们手里,路明非用血rou为混血种世界铺平道路,这是无言的共识。即使侥幸能在四大龙王全灭后依然存活,最终也会被他们置于死地。他多少动用了点权力,给了路明非最大限度的自由,但比起他们在做的,和将要做的,这微不足道的善意远远不够。

    他无力反驳,也无意反驳,但在心底里,他知道自己不想要这样做,不想要路明非这样看待他。

    是什么时候他活成了自己最讨厌的样子呢?

    啪嗒,啪嗒,是高跟鞋踩在地上的声音。恺撒循着那声音看过去,诺大的休息室里面只有他们两个人,显得格外的空旷。红发的女孩穿着礼服,在地板上小步走着。她很紧张,很明显,换做他人也能看出来,只是他们恐怕会认为她紧张的理由是即将开始的订婚仪式。

    这显然是大错特错的事情,恺撒低下头,手机显示收到了新的消息。

    蓝眼睛在那条消息上一晃而过,他站起身来,抬头的时候诺诺已经紧握双手在盯着他看了。

    “他到了”

    抛出这句话后恺撒迅速地回转身,他并不想看到未婚妻此刻脸上的表情,不论那是什么。

    背后传来女孩踩着高跟鞋越来越近的声音,脚步加快,从快步走变成了小跑。

    她是忙着去做什么呢?是奔向自己美好的新生活,还是,迫不及待的去见自己心心念念的那个人?

    仪式的现场人声鼎沸,在主角二人出场的时候声音才渐渐平息。凡是混血种世界里有头有脸的人士几乎都被邀请来参加订婚宴。这场仪式如此高调的原因不仅仅是主人公的意愿,更是实力与态度的表现。

    仪式开始了,司仪训练有素,有条不紊地根据流程展开发言,在场的人表情各异,气氛比起通常的订婚宴显得有些特别。

    这就是原因了,之前关于诺诺是否还有资格成为恺撒的新娘这件事,早已在混血种世界里变成了茶余饭后的八卦对象。一个和列为红色追缉对象的男人在一起逃亡了长达一年之久的女人,就算不是加图索家族这样重视血统纯净的混血种家族,但凡是有头有脸的家庭都要掂量掂量她能不能进自家的门。尽管恺撒的态度已经明确,但还不足以堵住悠悠众口,之所以如此大张旗鼓的举办迟来的订婚仪式,也是为了宣扬她的身份,她确实是经过家族认可的新娘。今天之后,想必人们的闲言碎语会有所收敛吧,又或者——恺撒把目光放远,落在礼堂中间靠边独自坐着的男人身上。男人端着酒杯在打量,并没注意到他的眼神。

    司仪面带着微笑继续着流程,宾客中传出一阵sao动的声音,几乎每个人都转身或是转头向着一个方向看去。有人递给了路明非一个话筒,这可不是在流程之内的安排,司仪略带歉意地向他点了一下头,然后视线转向诺诺的方向。

    路明非握着话筒起身,礼堂里的气氛一下子变得紧张起来,有些人似乎知道他会出现在这里,因而表现得不为所动,但更多人显然是不知道的,很多人认出他来时满眼的惊讶,甚至露出有些恐惧的神情。好在他们并不是普通人,很快地稳定了情绪,因而没发生什么sao动。但“这是在卖什么药”的疑问显然还萦绕在他们的脑海里。

    话筒的音质很好,在礼堂里也有着不错的回响效果,男人的声音清澈温和,听起来让人感受不到攻击性。

    他说“大家好,我是路明非。”

    这句话之后,即使是不认识他那张脸的人也知道他是谁了,有人一副要起身的样子,被旁边的人按下去,有的人张开嘴想要说什么,但终究还是没有出声。

    “我知道我在外面被人说是师姐的舔狗,所以我今天来师姐的订婚宴,就是想说——”男人放低了话筒环视了一圈,“确实如此,我希望大家知道,如果谁敢欺负师姐,我就咬死谁,包括在背后说她坏话的那些人。”他微仰起头,露出一个笑容,正好可以看到两颗小虎牙。

    然后他终于把视线转向准新娘,“我也想对师姐说,以后如果姐夫惹你生气,你就关门放我,我帮你收拾他。”

    紧张的气氛在这段发言中得到了些许缓和,然而除了台上捂着肚子笑到前仰后合的准新娘,没有人发自内心地笑起来。年轻的人们窃窃私语,神情复杂,年老的人皱起眉头,连连摇头,中年人,尤其是男人,则大多冲着恺撒投来同情的目光,有的甚至都带上了怜悯的意味,让他只觉得如芒在背,被不舒服的感觉围绕。

    转头看向诺诺时,她依然捂着肚子,眼中笑出了泪花,但眼神依然稳稳地停留在一个方向。确切地说,从路明非拿到话筒的那一刻起,她的目光就没有离开过他的身上。哪怕是在笑到身体摇晃的时候,她的目光都未曾离开。她紧盯着那个男人,仿佛要从他的脸和表情,从他身体的姿态中看到他过得好不好,现在怎么样,又仿佛是久别重逢,哪怕之间隔了人山人海,她也要注视着他,生怕一个眨眼他就消失了一样。

    她笑得很开心,很张扬,正像是他们初次相遇那时的她,和她红色的长发一样明媚地让人移不开眼。

    自从回来之后,她已经很久没有这么开心过了,而见到路明非的第一眼,她就笑了,仿佛时光和岁月在她身上所留下的痕迹,那些人情世故所加诸于她身上的无形枷锁,在这一瞬间被消融了,人们终于得以见到真正的她。

    作为她的未婚夫依然看不到的那个她。

    这场闹剧显然已经到时候了,就算恺撒可以无动于衷,加图索家族又怎么会容忍这样的侮辱呢?

    “那么,我还有事,就先走了。”路明非端起自己的酒杯一饮而尽,“提前为你们的婚礼敬酒。”玻璃杯被无声地放到桌子上,男人头也不回地转身离开,分散在四周的黑衣人迅速起身跟在他身后,很快便将他团团围住,被大多高出他不少的男人围在中间,从身后看去已经看不到他的身影了。礼堂的大门原本不该在仪式过程中开启,此时却缓缓打开,直到这一队人鱼贯而出,大门再次缓缓关上后,刚才发生的一切就像是一场梦。

    恺撒其实不知道要对路明非作何感想,他很忙,家族的事,工作的事,还有…诺诺的事。

    诺诺有时候会做噩梦,心理医生说是ptsd,但她并不愿意配合医生治疗。

    所以那一天恺撒循着哭声推开了她的房门,尽管已经做足了心理准备,但还是被眼前的一幕惊到了。

    昏暗地房间里只点着一盏小灯,在他推门进来的瞬间哭声戛然而止,诺诺依然坐在床上,但她双手握着一把匕首,刀尖正对着的是他的方向。

    女孩的眼角还带着泪痕,眼圈哭的通红,呼吸紊乱,睡衣和头发也乱糟糟的。

    让人感到害怕的是她的眼神,仿佛里面住着一头母狮子,准备为了保护自己的幼崽而战。

    “是我。”恺撒不确定诺诺现在是否还保持着理智,于情于理他都不该靠近,只能远远地站住。

    “路明非怎么了?”诺诺问,她的手在抖,身体摇摇欲坠。

    “他很好——”“骗子!”诺诺发抖地更厉害了,“我看见了,他满脸是血,浑身都是血,你们对他做了什么?你们杀了他?”

    “那只是个梦”恺撒只能这么试着安慰她。诺诺从来不提她的噩梦,哪怕是对心理医生,他设想过噩梦的内容可能是奥丁,龙王,逃不出去的尼伯龙根,但没想到是这个。他终于看清了诺诺手握的那把匕首,那是源稚生送给路明非的礼物,是一对的,如今其中的一把出现在诺诺手里,她握着它,像是溺水之人抓住浮萍,刀尖始终正向着他,这个不速之客,入侵者。

    “骗子,”诺诺的情绪稳定了些许,抓紧匕首的手也不再紧握到指尖发白,但她的语气依然尖利如刀。“为什么他不能出来?为什么我不能见他?你们怎么对他的,把他捆起来关起来,还是把他泡在水银里?你们想做什么?你们要对他做什么?”

    在一连串的发问中恺撒抿紧了嘴唇保持着沉默。

    “你们这些混蛋!”诺诺拿拳头锤了锤床垫,发出几声闷响,接着像是泄气了一般身体松懈下来,匕首也收回到了身旁。

    “我没事了,你走吧”她闷声发出了逐客令,脸色有些疲惫。

    “明天我会让佣人不要打扰你睡觉。”

    “还有,”诺诺将匕首收回刀鞘,将台灯的亮度调的更低,恺撒此时已经看不清她的脸,“不要忘了,如果你想杀了他,要先从我的尸体上迈过去。”

    空气仿佛凝固了一般陷入死寂,最后诺诺摆了摆手示意他离开,躺下钻进了被子里,“晚安”

    那个晚上恺撒一夜无眠,他点燃一根又一根的烟,试图理清纷乱的思绪。

    他终于可以放下所有其他的事情,去好好想想他和未婚妻,以及与常规不相符的第三人之间的关系。平心而论他并没忙到那份上,不至于没有时间去想这件事,所以他在逃避。这很可笑,一点也不像是恺撒会做的事情。

    他痛恨路明非吗?好像也没到那份上,诺顿,芬里厄,赫尔佐格,如果不是路明非出手,整个世界都不知道覆灭了多少回了,要恨一个这样的人,可以说是不可理喻的。

    他嫉妒路明非吗?似乎这是应该的,诺诺几乎毫不掩饰她的关注和在意,作为未婚夫这应该是不能容忍的事。但他又再清楚不过诺诺对路明非的感情永远都不会是男女之爱,这份难以言说难以描述的感情在他们携手逃亡的那一年里已经牢牢植根,深入骨血,没有人可以撼动,哪怕是未婚夫,更何况,一个徒有其名的未婚夫。

    路明非说他花费了部分的生命去救她,显然是出自中国人本能的谦逊,恺撒知道几乎每一次诺诺遇到危险的时候路明非都会拼了命一样冲上去,哪怕遍体鳞伤,哪怕濒临死亡,哪怕要被关进囚笼,只是为了她。

    这样如果他嫉妒了,只会显得他很小气。

    但是在某个时刻他确实嫉妒了,在她表示如果路明非不能获得自由,她就不会嫁给他的那一刻。

    恺撒没有问过诺诺爱不爱他,她是他的女朋友,她答应了他的求婚,她去了新娘学院,一个潇洒如同风一样的女孩,愿意为了他收敛锋芒,成为让他,让他的家族都满意的贵妇人,谁能说这不是爱呢?

    他一直认为诺诺的感情是淡淡的,但那是因为她展露的还不够多,她的原生家庭给她留下的阴影,需要时间和爱她的人共同去化解,他知道会有冰山融化的那天,他确信会有那一天。

    但是他从不曾想象过会有这样一个人,使得诺诺为了保护他,甚至不惜将自己作为筹码,放上交易的天平。她甘愿做笼中鸟,甘愿变成当权者手中的提线木偶,只是为了他能够自由,即使他的生命已经进入倒计时。

    所以他嫉妒了,但也只有那一瞬间。

    人不应该去羡慕那些自己注定无法拥有的东西的,他早就听过这句话,并对其嗤之以鼻。什么叫注定无法拥有?究竟有多无能的人,多么自卑到骨子里的人,才会连艳羡之情都不敢拥有呢。

    在这一刻他想起了这句话,醍醐灌顶一般唤醒了他。他必须要克制,否则要面对的就是深渊,是不会有人拉住他拯救他的地方。他本就不该,更不能有这样的心思。

    于是他更加觉得自己可悲了,即使再狂妄自大,他也会说他能有今天的成就,不完全是因为血统的优势,他自己也付出了超乎常人的努力。而如今这一切显得苍白无力,甚至是他不惜一切代价要去追寻的爱情,终究也只不过是堂吉诃德奔向风车,大梦一场转头空,显得曾经的他像个不折不扣的蠢货。

    很难说在“你没那么优秀”和“她没那么爱你”之中哪一个更伤人。最伤人的,或许是这二者之间并没有直接的关系吧。

    望着泛白的天空,他有些头疼地想着这样剪不断理还乱的关系会如何结束。

    但那是他无论如何也想不到的方式和时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