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只是眼眶渐渐湿润,像是说给肖诚,也像是说给自己:“好受点?对。被你这么一通挤兑,我好受多了。”她一个人低头平复了一会儿情绪,默默走出小区。外面一辆车没熄火等着,那女的走到车前,已经完全恢复状态,打开车门的一瞬,她又朝那小区疑惑望了一眼,似是顿悟,口中喃喃:“没想到是她。楚珈文?”楚珈文站在阳台上,看着肖诚跟那女的分开,才回到房间打开灯。一晚上心不在焉,到了临睡时,楚珈文还是忍不住拨通了肖诚电话。那头喘息均匀且重,楚珈文问:“你在哪儿?”耳边又一阵轻微风动,间或有鞋底和地面之间的粗糙摩擦,那人随着呼吸极有规律一字一顿说:“在跑步。”“跑步?”“嗯。”那头不再说话,只有踏实的呼吸。楚珈文握着手机,听着话筒里传来的呼吸声,想象着那人起伏的胸膛,厚实,有力,带着一目了然的阳刚。那头脚步声停住,肖诚稍稍调整呼吸说:“刚才那个,是肖扬他妈。”楚珈文用了一晚上对那两人关系进行猜测,这个答案不算离谱。她平静“嗯”了一声,肖诚却止住了声音。仿佛有一群人从肖诚身边经过,吵闹声由近及远,终于归于平静。肖诚这才又说:“她跟我,跟我们家,都不再有任何关系。”才刚经历过不欢而散,肖诚言语里仍带着气,这句话明显是个结束句,代表对那个女人他不愿多谈。楚珈文便没有再继续追问下去。人人都有秘密,有时候那些秘密并没有多金贵或者多不堪,只是守着秘密的人,不愿意揭开伤疤,在人前再疼一次罢了。她是这样,肖诚也是。肖诚对于她的适可而止表示感激,岔开话题笑问:“怎么?因为这事,睡不着觉了?”楚珈文轻声辩解:“不是。”“那就快去睡吧。”“我等你回来。”“你听话。”肖诚的语气不容商量。楚珈文怔住。从他话语里,她竟品出些恋爱中情侣的柔情蜜意出来。她心里一动,即刻乖顺道:“好吧。”深夜里风凉,四周安静如水。街道上建筑影影绰绰倒退,偶尔有车灯一晃而过。身上汗水被吹干,肖诚拐进一个24小时便利店,买了一瓶水。三环上新开了一家豆花店,肖扬一直吵着要吃这店里的水果豆花。肖诚看着店外诱人的广告海报想,这几天有空,下班带小家伙过来尝尝。他又想,不知道她是不是也爱吃。他自己也觉得意外,楚珈文对待感情,比他想象中要单纯得多。她对有好感的人一味迁就,甚至纵容他的抽烟行为,还为他在小店做了个专属的烟灰缸。肖诚会心一笑,她还挺知道好歹的。对于送礼物这种示好行为,她表现得尊重而有分寸。他遇到点什么事,她也知道紧张,询问关心显得异常小心翼翼。其实,她并不懂得怎么跟一个男的谈场不吃亏的恋爱。肖诚心说,或许这丫头,根本没谈过什么正经的恋爱。☆、不配当妈晓色辨楼台。周一一大早,便有人坐在车里,仔仔细细往小区内瞅。万物初醒,小区里却仍有个没睁眼的。肖诚背着个蜘蛛侠书包,连推带搡把梦游的男孩塞进车里。一个站在车门边严厉道:“安全带!”一个清脆童音迷迷糊糊说:“好——”说着闭眼磨磨蹭蹭去摸安全带。“拉倒吧,等你系上,那边都放学了。”肖诚没了耐心,直接弯腰钻进车里帮人扣上,顺手往人脑门上用力一点。小家伙“嗷”的一声,总算睁开了眼。这孩子高了,壮了,虽然才七岁,却像个十岁的大孩子。这老肖家的基因也太邪性了。小区外车里的那双眼,蒙上了一层水汽。肖诚的车刚刚开出小区门口,另一辆车就不远不近地跟上。胡同口有人在擦自家玻璃店门。肖诚把车停在那人身边,那人转头看,后车窗摇下,一个圆寸小脑袋探了出来,喊着:“jiejie!”肖诚笑着出来,对着那人说:“一看见你就精神。”那人身形窈窕,穿着藕荷衬衣,卡其短裤,松散编发垂到肩膀一边。她皮肤白皙,只有嘴唇上涂了一层蜜色,仰着脸娇俏跟肖诚轻声交谈。车里的女人揶揄:“楚珈文,转型挺成功呢。”肖诚边点头笑,边在那乌黑长发上拿大手揉了一把,重又回车里离开。楚珈文眼睛朝着车子离开的方向张望。清晨阳光洒落一身,她四肢细弱,如同十八/九情窦初开的少女,干干净净站在那里,惹人怜爱。后面的那辆车紧跟着肖诚的车加速,车里的女人却跟司机一摆手说:“算了,别跟了。”跟肖诚那头倔驴硬碰硬没用,但她跟肖诚这个相好,却算是半个旧识。那女的在车里点了根烟,半开着车窗坐了一会儿。肖扬虎头虎脑又面善的样子,像极了他实诚易推倒的亲老子。女人心中不免一阵五味杂陈。她的现任很有钱。她跟人走的时候,肖扬那孩子才刚断奶。那时山嫂拼命劝她留下,她却固执:“孩子又不是我一个人的,就他老肖家这条件,别说媳妇了,孙子都养不活。与其一大家子在一起混吃等死,不如我出钱,他家出力,把孩子养大。大家各得其所。”她走的时候,一滴泪都没掉。不是不难受,可鱼与熊掌,有得就有舍。流泪是博取同情的举动,但这是她自己的选择,她又能哭给谁看。后来山嫂发狠说:“你根本不配作个妈。”这句话,她记到现在。她又望向楚珈文的小店。她见过楚珈文几面,都是在那种女人当花瓶的聚会上。那时的楚珈文,眼高于顶,穿着定制的礼服,挽着韩文宇的胳膊。韩文宇让她跟谁聊天,她就跟谁聊。只要是对韩文宇生意有帮助的,她能跟人从咖啡红酒聊到玻尿酸,连豪爽大笑,都让人觉得假模假式。才刚九点,热气就一个劲顺着车窗缝往里灌。虽然车里开着空调,但小小的车厢怎么拼得过外面偌大的世界。那女的把烟掐灭,跟司机嘱咐了几句,让人把车开走,自己推门下车,径直往楚珈文店里走去。一大早店里没人,楚珈文正在把前一晚洗好晾干的绿色小围裙一件件折好,摞在柜台后的架子上。门上铃响,她回头漫不经心一瞅,前一晚肖诚见的那个女的,正斜倚在门口墙边,拿手一耸,那店门自己合上。楚珈文把手中围裙放下,在柜台里缓缓站直,眼神沉默又戒备。那女的大红唇翕动,得意吐出三个字来:“楚,珈,文。”楚珈文无奈笑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