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然,譬如生死……”宁惜骨道。祁越看着那一片茫茫的雪花,没说话。“你在牵挂你师兄,可是没了你,对他并没有多大影响啊,”宁惜骨道,“小寒生来性子冷,极少会把什么放进心里。你想一想,就算你活着时,他有什么时候是非你不可的么?”祁越的心狠狠地被戳了下。顾寒没有什么是非他不可的,可是……“师兄他……下雨时总是睡不着,”祁越想急切地证明什么一样,连他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要说这么一个不像理由的理由。宁惜骨皱眉看着他:“欲成大事不拘小节,小寒不会在意这些。”“可是……我很在意啊,”祁越喃喃道。他戛然止住,忽然因为这句话慌乱起来。“连你自己都不相信,”宁惜骨笑容宽和,像是一种鼓励。“不……”祁越又回头看了一眼,平静下来,“当日在中皇剑前,师父要我跪下立誓,说明知不可为而为之,即便真的是九泉下相见,师父竟要我留在死地,说话出尔反尔,难道抛却尘世后反而没底气了吗?”“小徒弟,你太不敬了,”宁惜骨微笑着,他整个人却都开始像雾气一样慢慢轮廓模糊,“你应该留在这里,你已经死了……”声音嗡嗡地在这一片地回荡,周围震颤起来,那些雪花中携着过往的祁越怦然碎裂,化为闪光的齑粉。祁越后退几步,转身朝着那片什么都看不见的黑暗冲了过去。一朵雪花急促地飞舞着,在黑暗的边缘撞到祁越的头发上。那朵雪花里是十四岁的祁越,站在万山峰的大门前,隔着一道将薄西山的日光,看见了一个十七岁的少年。此去经年。我还想看见你。“是你……”九琴弟子吃惊道,又低声对身边同伴道,“快去告诉公子。”“扫兴,”何少兴不紧不慢地站起来,“我不想对你们出手,赶紧滚。”“这里是九琴的地方,何少兴,你已入魔道,怎么还敢回来!”剩下的几个弟子毫不畏惧,已经摆开了阵仗,“公子很快就会来,你跑不了的。”何少兴嗤笑了声,又蹲在地上看着祁越:“本来还想让你也尝一尝被人糟蹋的滋味,但是……”他声音很小,带着些亲密的感觉,“你运气真的很好……没有别人,还会有公子来救你,为什么……你就可以心安理得占有那么多的好运气呢?”“我很讨厌你,希望你去死的那种。”何少兴笑着道,“不过我不想跟公子为敌,就不陪你了……”慕云思进来时,祁越刚刚睁开眼睛,扶着墙慢慢地站了起来,他使劲咬了咬嘴唇,想象中应该有的一点疼痛都没有感觉到。外头的光刷然地宣泄进来,祁越脸色有些红润,眼睛里盛满了光,看上去甚至有一种目光流转的动人心魄之感。逆光中的人一步一步地走来,天青色的衣裳,手里拿的也不是剑。祁越闭了闭眼睛,舔了舔皲裂的嘴唇,冲慕云思笑了下:“……云思,你们家的锁真牢……”慕云思断开锁链,伸手要去拉祁越的胳膊,被祁越不着痕迹地躲开了。他摇头:“没什么事,我要回去,师兄他们一定很着急。”他身上并没有血迹,祁越这时候声音只是有点哑,慕云思看他的样子看不出什么,只能先带他出去。“好像没有传信的……”祁越摸了摸衣袖里。“在这多久了?”慕云思拧着眉,“我不放心,我不信……”“没有多久,半个时辰吧,真是巧……”祁越认真地道,他有些啰嗦,“只是有点渴……可能你觉得我看起来很难看。我要回去,不能再耽误。”“我送你回去,”慕云思转身对一个弟子道,“给……顾公子传信。”像多年前一样,慕云思把祁越送回了顾寒身边。“麻烦你了,云思,有空再见……”祁越话音一点也不颤抖,反而礼数周全了很多。慕云思皱了皱眉,本来涌到嘴边的话也被这句客气堵了回去,他与顾寒颔首,没多说便告辞了。“阿越……”顾寒看着祁越,才感觉到心在胸膛里砰砰地冲撞。祁越主动地拉住顾寒的手:“我没事……我们回去吧……”“好,”顾寒只是下意识接了一句,他想要抓紧祁越的手求一点心安。“……师兄,我……”祁越稍稍仰头看着顾寒,声音小得几不可闻,接着没有任何预兆的,不等顾寒握紧,胳膊就从顾寒手中抽离出去,整个人直直地摔在了地上。顾寒浑身麻木,血液倒流,看着地上的祁越,低头看了看自己的手心,像是忘记要做什么了。祁越脸上的血色刹那间褪得干干净净,惨白的脸歪在一侧,,一动也不动。顾寒慢慢地蹲下去,把祁越抱在怀里,祁越的头软软地往后垂下去,眉心是舒展的,表情也很安静。“阿越……”顾寒小声地道,“你想跟我说什么?”他紧紧地抱住怀里的人,想尽快地把他身上可怕的冰冷驱逐掉。很快就会暖回来的,很快就不冷了。顾寒跪在地上,眼瞳血红,但神色是很柔和的,看起来有一种妖异感。他把祁越搂得很紧,祁越的手腕甚至硌得他手心疼痛,那绝对不是腕骨。他轻轻地挽起来白色的衣袖,接着看见了祁越手腕上几个黑色的细点和血孔,划破了顾寒的指尖,冒出一颗血珠。顾寒表情依然小心翼翼,他拔出那几根数寸长的细钉,又耐心地从祁越身上找到更多,手肘,肩膀,甚至膝盖的关节里,都是这种东西。顾寒一根一根地从祁越身体里,把那些东西拔出来,扔到一边。“别害怕……阿越,没事了,”顾寒周身凛冽的煞气肆意冲出去,他眉宇戾气横生,离入魔只差了一步见血。顾寒自顾自地给祁越送着温暖的内息。他小心翼翼放在心里舍不得碰的人,悄无声息地躺在他怀里,好像再也不会睁开眼看他。“我们回去,别睡了,阿越……”顾寒抱起来祁越,他本能地按捺住,不让自己去注意祁越的脉息。“再装睡,罚你抄门规了,”顾寒想了想,又吓唬道,“锁在后山抄一辈子。”祁越没有睁眼,他好像已经不再惧怕这种不疼不痒的惩罚。天意从来高难问。你曾经信誓旦旦地不信,现在信了吗?孟诗禅在翻捡自己的药瓶,几乎快翻了一个时辰,也没找出一瓶能叫她表情放松的药。她仔细地拈了根从祁越身体里取出来的钉子,又皱着眉接着找。屋子里静悄悄的,叫唐昭更为心惊的,是顾寒的模样。顾寒一直低头看着手心里那一把钉子,血红的眼瞳与山雨欲来的戾气,怎么都不像是好兆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