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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年青时候,也曾做些不怕天地的事,但这种恶行却是想也不敢想,何况天下哪有不透风的墙,所谓人善人欺天不欺,人不知道,鬼神未必看不在眼里,先前我也不信这些话,但是上次你弟弟的事,着实让我惊心。前几日我捐了好些银子给袁刺史的善堂,人人都说我是巴结讨好刺史,然而谁也不知道,我只是为求心安而已。”曹氏慢慢收了泪,曹廉年握着她的手,也摸到了上头的那个伤疤,曹氏伤着的时候他也知道,人都说是少夫人不小心被倒落的烛台砸伤了,当时曹廉年心里还略觉古怪,但并未多想,如今事情说开,又怎会不知?曹廉年忍泪道:“他们做这些事,迟早晚要有报应,如今报应就在眼前,这新刺史的手段你大概也听说了,前日十八子他们来欧家,早把所有都知道的清清楚楚,昨儿十八子便将事情告诉了袁刺史,你想想他对付秦学士王员外家的那些手段,你当他会视而不见……放任欧家仍旧自在么?”曹氏微微睁大双眼,忽地说道:“我也早受够了,如果袁大人果然要向欧家开刀,我宁肯如此,鱼死网破倒好!”曹廉年点头道:“你能这么想,可见还是我的好女儿,我看袁大人的意思,绝不会善罢甘休,为父特意前来这一趟,就是想叮嘱你,若东窗事发,你可要知道如何做。”目光一对,曹氏道:“爹放心,女儿知道!这场恶事总不要烂在肚里埋进棺材……”忍不住又哽咽起来,她低头擦了擦泪,“可知女儿恨不得剖开肚子,都晾晒出来才好。”曹廉年将她抱了一抱:“我还想跟你说的是,你不必担心别的,欧家势必要倒的,可你还有曹家,你并不会无处可依。”曹氏捂住嘴压下那冲出喉咙的哽咽:“爹……”曹廉年叹道:“罢了,不用哭,一了百了也是好的。这两年我看小郎的情形也很不对,虽说年幼,但那性子实在跋扈的叫人看不下去,趁着他尚未被纵容坏了……”曹氏点了点头。两人说到此,外头有人道:“大公子回来了。”曹廉年回头看向曹氏:“趁着城门未关,我先去了,欧添是个愚孝之人,若给他知道了只怕会打草惊蛇,你且不要向他泄露口风。”曹氏答应。曹廉年要去之前,复又问道:“我听袁大人说,欧荣之所以要请十八子,是因为你说了我们家的事儿?你可是故意如此?”曹氏道:“是,我听了弟弟的事,心想十八子毕竟是公门之人,他果然有这种能为的话,只怕不会知情不报,他倒果然并未辜负。”曹廉年因听说欧家的龌龊之事,不愿再跟欧添碰面,便趁他回来之前先去了。欧添回来后,见曹氏有哭过之态,便道:“我听说岳父忽然来了,不知是为了何事?”曹氏道:“没有别的,还是为了弟弟的病情。”欧添道:“小弟不是已经好转了?”曹氏道:“父亲年纪大了,格外怜惜小孩子,弟弟偶然有个啼哭不止他都要格外担心,方才来对我诉了一会儿苦就好了。”欧添“哦”了声,打量曹氏。曹氏已叫丫头打了水来,才洗了脸,见欧添看自己,便道:“夫君可还有事?”欧添不答,只是向着她一招手:“你过来。”曹氏走到身边,欧添举手抱住她,并不说话,曹氏觉着异样:“夫君,你怎么……”欧添道:“别说话,你抱着我。”曹氏一愣,迟疑着举手将他环抱住,欧添道:“我长姐去世的时候我年纪还小,有很多事情都记不得了,但是我忘不了的,便是她抱我时候的感觉,就是这样,极暖和的,就算是冬天也像是烤着炉子。”曹氏的眼圈又红了:“夫君……”欧添道:“可她反而说我身上热,说我像是火炉,还擅自给我起了个小名,就是今天十八子叫的那个。”曹氏轻声道:“小炭。”欧添道:“这件事只有我跟她知道,因为祖母跟母亲对她都极严厉,若知道她这样唤我,是要罚她的。长姐聪明伶俐,她的早逝是我最不能接受的,当大女出生的时候,我还以为是她转世回来了,可是……”曹氏忽地觉着胸前湿浸浸地,知道是欧添在流泪,她想安慰几句,却又说不出一个字。欧添默默道:“我只是想不通,为什么会有人忍心害她们。”欧添说完之后,他放开曹氏,自回到床上,和衣躺倒,再也无声。太阳还没出来,初夏的清晨有些雾蒙蒙地,看着就像阴天欲雨。在残雾退去、太阳升起之前,叫人分不清新的一天到底会是阴云密布,还是晴空万里。高建问道:“阿弦,你如何会清楚知道欧家里发生的事,是怎么、怎么知道的?”阿弦道:“我看见的。”高建干咽一口唾沫,不敢问阿弦是怎么看见的。阿弦的确是看见的,在昨夜梦中。入夜,欧添仍是困卧于床,曹氏坐看了许久,终于起身,推门而出。她一路而行,越过如同死寂的长廊,前方通往佛堂的路上,两边儿的桐树舒展枝桠,夜色里看着有几分可怖。佛堂的门是开着的,香火灯日夜不息。曹氏还未进门,就看见蒲团上跪着一个人。何等虔诚的背影,叫人肃然起敬。当初曹氏才嫁入欧家,又何尝不是对这位老夫人充满了虔敬之心,岂料竟成此生噩梦。曹氏盯着欧老夫人背影看了半晌,想到父亲的话,正要离开,里头的老夫人忽然道:“是长媳么?”曹氏脚下一停,老夫人道:“进来吧。”四周无人,望着里头那个背影,这许多年一直在欧老夫人积威阴影笼罩之下,对老夫人的畏惧已经深入骨髓,又深知这妇人的种种非人残忍之处,此刻竟有些不敢靠近,但又无法不从。曹氏慢慢走进佛堂,垂首立在旁边。欧老夫人手持念珠,垂着眼皮,嘴里低低念咒,又过了半刻钟才打住。欧老夫人道:“阿添如何?”曹氏道:“睡下了。”欧老夫人道:“那就好,先前他因为那个十八子的话,未免胡思乱想,你要多安抚他才好。他是我们欧家的长男,在这个时候越发不容有失。”曹氏听到“长男”“不容有失”,嘴唇翕动,无法出声。欧老夫人歪头看向她:“你怎么了?”长明灯的光下,老夫人皱纹叠布的脸显得格外诡异,原本的慈眉善目里透着几分阴冷,曹氏几乎骇然后退:“没、没什么。”欧老夫人盯了她一会儿:“听说下午你父亲突然来了?是有什么事?”曹氏便把对欧添所说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