分卷阅读3
心中悲壮,面上却不显道:“老神仙,你不必多说了,我是不会随你修正道的。当神仙固然很好,可我家中三百余口,嗷嗷待哺,我走了,它们便都要饿死了。虽是些粗鲁无礼的山野精怪,可除了因为饥饿害过旁的性命,此外,却从未做过什么伤天害理之事啊,还望老神仙三思,放了小子一家老小!”我带着它们给这老头儿磕头,这老头儿竟半晌没说话,如同噎住一般。许久了,老头才和善道:“山君,你可知你虽是个四不像的妖,可还是与天界结了个善缘,领了个差事,并不需师尊引导,只要多积善行,假以时日,便可成仙?”我纳闷了。莫非指的是擦星星?可是,可是即便如此,老子也宁愿干苦力,不能去做这老儿的徒弟!我走了,翠家的猴子会饿得脱毛而死;我走了,秀提和阿箸会因为没有依靠而被别的妖欺负;我走了,奚山就失去了伟大的领导人!我的表情想必太悲壮、太高尚,我的面庞想必充满了金色的光芒,把那老神仙也镇住了。他白胡子抖了几抖,才道:“所以,老道并不必为山君担心,你大可自便。”十七似是领悟了,开始捧腹笑了起来。秀提忍俊不禁,也笑了。阿箸则似是觉得十分丢脸,看着我,面皮红中泛黑。老神仙从云头上下来了,一把把秀气温柔的秀提拉了出来,笑眯眯地道:“这个孩子很好,做我的徒儿,正适合。”自那日起,秀提便跟着老神仙走了,临走时我拽住那橙黄的八卦袍问他姓甚名谁,家住何处,心中打着算盘,过些年节,便去看望秀提,这孩子自打化形就没离开过我,我怕他想家。老神仙说他俗家叫什么什么旬,家住几重天来着,我一看自个儿也上不去,就讪讪地拍拍秀提的肩,叫他常回家看看。老神仙引了线,很顺利地把剩下的四个孩子送进了年水君的学堂。他说年水君之气益发精纯厚实,想必也快要修成正果了。果不其然,没过五十年,年水君便飞升了。只是过了几年,又被派到人间治理水务,依旧做他的水君,可此君之职堪比四海龙君,大权在握,巴结的人多了许多,与我们这些小妖自不可同日而语。又过了些年头,同我一道干苦力的山君也飞升了几位,做了地仙,都有了职衔,整个人出来都仙气飘飘的,与我这妖气冲天的也就渐渐不来往了。我登门拜访过几次,问他们可曾在天上见到我那可怜的孩儿秀提,他们都说不曾。我日益担心,又问年水君,水君道他见过,让我不必担心,又说秀提有大造化,在人间自有一番作为。我渐渐放了心,也渐渐把这事撂在了脑后。妖啊,和人一样,饱暖之后才会追求精神上的慰藉,可是我那一家几百口都吃不饱穿不暖,日子不知怎的越过越穷,自然也就顾不上想我的秀提孩儿。我来到奚山的第三百年的冬天,一林子的柑橘居然被早霜打死了,猎物也全都打不到,就连隔壁最富庶的翠蒙山君也年景惨淡,更何况我们奚山呢。三娘刚生下二六,几个媳妇孙媳也都添了小的,大人们或许能忍,可孩子们却饿得直哭。我坐在雪地里想法子,靠在河边的地方,天上几只大雁飞过,结了几坨粪便,全砸到了老子头上,这真是,人穷志短,鸟年头连鸟气都要受。我先前在人间的时候,曾听说过,大旱之年,穷人们饿的时候连大雁屎都捡来吃,这玩意儿多,雪地里冻得yingying的,前面一截未消化的草切掉,伴着杂粮能做些饼,倒也没什么味道,且可充饥。想起孩子们哭得撕心裂肺的模样,当时心中一横,我摸摸头,把那块东西拿下来了,低下头,地上也不少,犹豫很久,还是默默地拾了不少。我其实应该庆幸,这还未到连亲人之间都必须自相残杀填腹的地步。所有的存量都给了孩子们,大人们跟我一起弯了一冬天的腰。我当时便发誓,这辈子再也不嫌弃柑橘酸人,如此之后,春天仁慈,如约来了。奚山的花儿那一年开得格外多,一大团一大团的,在山露中,显得格外娇气。这山奇怪得令人跳脚。我种什么,它都不肯好好长,一块块看似不错的土地,撒了欢地长自己爱长的东西,什么奇花,什么怪草,什么漂亮什么有毒长什么。这些依旧是不能吃的,我摘了上人间去卖,生意倒还算好,附庸风雅的书生挺喜欢,能兑换些粮食。山里山外的猎物也多了些,我到翠蒙山君处借改良过的粮种,先前这邻居恼我吃了他的小宠物,不肯理我,我在他们家山头磨了许久,才磨到一袋,意外地在奚山长得还算好,这林林总总算起来,吃的东西才落到了实处。大家都长长地吁了一口气。这样一年饥一年饱的,山里的猴儿们过着苦日子也都长大了。山中的岁月,孩子们与我是清楚的,山外的世界,我除了每年出去典当一些东西,购买一些粮食货物,基本上不大理会。只是今年,似乎出了几件大事,人间的街里巷道都在讨论。这些颇是稀奇。阿箸同十七、十八、十九放假回了家。他们现在帮着年水君协理一些水务,回家的日子不多,一年约莫住上几日。三娘这日整理我的房间,瞧见了什么,愤恨地望着我道:“你骗我!”“什么?”“时间到了,还不去!”三娘把一张老得快蚀掉的竹书扔到了我面前。我思索着这是什么,许久,缓缓拉开,才恍然大悟。我贵人事多,竟忘了,在人间,还有些账没收。第一章大昭卷·雀妾郑祁,国公之子,贵妃同母弟,皇子幼舅,素贤,娶妻江南阮氏,年二十,入翰林。少有奇遇,姊入宫,获帝宠,生子葛,思家情切,时位卑,主特恩,召夫人。祁随母入宫,虽年少,已恭谨,观绚烂奥妙,执母裙佩,寸步不离。安王犯死罪,养雀王,献太后,得保命。后素厚妃,暮浓,赐宴夫人,放雀王,上下尽欢。生灵善舞,清啼婉转,玉白泽明,见生人而不惧,尽展后羽,夺目灿然。偶一仰颈,便入九天,伴月而欢。祁稚懵定睛,惊鸿难抑。酒过三巡,帝至,袖中血腥若隐又无,后惊恐,不安跪问缘故,帝笑,言:“止杀一泼皮贼子耳。”雀王黑眸霎时如炬,尖长哀鸣,俯冲而欲啄帝。四座皆哗,侍卫三十,握刺链,围困多时,方锁雀。帝怒曰:“畜生正似主!”拔剑欲砍,祁但扑护雀,叩拜道:“尧舜德四方,何时杀畜生!”夫人与妃,面额澹澹,皆泣有罪,帝大异,以为此子非凡,赞祁慧敏,赠雀王,命内侍,引拜东宫,预作肱股。祁抱雀,安抚久时,置于途中亭。夜雾渐浓,侍引宫灯,祁不舍,转身翘望,雀已失踪影。祁懊丧,握宫灯,莽撞寻雀,不多时,离宫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