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香正要回答,阁楼上却忽然传来盆碗落地的声音。紧接着,那扇竹门被人从内推开,一个面色苍白的年轻人踉跄着走出。卢玄芷定睛一看,不由双眼发亮,对贴身婢子道:“好个俊俏的郎君。不知何人?”留香轻声道:“是娘子几日前在山野间救回来的。”然后,卢玄芷听到了好友孙良姝的声音:“李郎,徐走!你的伤还未痊愈呢。”话音未落,一个清秀素雅的女郎从门内追去,扶住了那几乎跌倒的年轻人。那年轻人却闪到一边,避开了她,只拱手道:“多谢娘子搭救。未免影响娘子声誉,这便请辞。”孙良姝正急,这边卢玄芷已然踩着滕梯缓缓踏上了走廊,对这年轻人挑起一边眉毛道:“这住都住了许久了,若是影响声誉,恐怕早影响个透了,这下才要请辞,为时已晚吧?”那年轻被她这般犀利刁钻的言辞说得一怔,抬头朝她望来,略一打量,微微拱手:“晔见过女郎。”“初次见面,也不介绍名姓郡望?有失礼数吧。”卢玄芷摇了摇手中罗扇。“……在下陇西李四。”卢玄芷仍用挑剔的目光打量他,孙良姝羞得面色涨红,频频给她使眼色,暗含祈求,嘴里道:“李郎伤势未愈,六娘,你不要为难他。”卢玄芷轻哼一声,摇扇幅度加大,呼呼成风:“你收留个来路不明的男人藏在这小院里,就不怕被令尊令兄知晓?你今日出来,托的是买胭脂水粉还是衣裳襦裙的借口?也不想想自己向来不喜出门,我要是你兄长阿翁,早察觉出问题了。真不知道令兄的脑子是怎么长的?”孙良姝知道她就是这么张嘴不饶人,心底是好的,怯怯道:“阿芷,你可是比我亲妹子还亲的,可不能出卖我。”卢玄芷冷笑一声,甩了她一个白眼。第049章醋布之食049醋布之食“卢六娘就是那德行,仗着是郡守之女目空一切,你别放在心上。”回去的路上,林敷安慰秋姜道。秋姜放下正看的书帛,对她笑了笑:“三娘与她素未平生,谈何挂怀?”云淡风轻一笑,倒让林敷脸色微红。在堡内分别后,秋姜转身朝自己下榻的院落步去,路上却遇到林瑜之。对方见了她也停下了步子。秋姜上前道:“三郎与卢家娘子有旧?”林瑜之觉得她语出唐突,微微蹙眉,冷淡道:“谈不上。”秋姜却道:“此言不尽不实。”林瑜之微微挑眉,扬起唇角,约莫是笑了一下。秋姜难得见他一笑,只觉得此人微笑时也带着冰冷的气度,双眸中更有几分洞彻人心的淡漠。心中微恼,面上却道:“三郎好似对三娘有所误解?”“你与卢家娘子一样,与我没有半分干系,何来的误解?”说完转身就走,竟然连声招呼也不打,气得秋姜不怒反笑。居然有这种人?她憋着满肚子火气往回走,却又碰上了折返回来的林敷。林敷见了她,笑得欣慰,把她拉到一旁,偷偷将一个红色填漆的黑木匣子递给她:“见到三娘子便好了,这个盒子,烦请三娘子交付三兄。三娘子顺路,我也不托旁人了。”秋姜听得这话,心里更为憋屈,手指抓得那盒子磕磕响,强颜欢笑道:“这是何物,非得三娘此刻前往交付?”林敷似乎有所顾虑,只是笑道:“此事拜托三娘了。”秋姜再不愿意也只能答应。原本三分内伤,此刻已经七分了。她深吸口气,一路艰难地到了林瑜之所在的院子,想要叩门,却轻轻一推便开了。门内也没有婢子僮仆。这院子过于朴素,甚至可以用简陋来形容。院内不若其余人那样栽种花草树木,而是满园的瓜果蔬菜。日光里,有个瘦长的身形正弯腰浇水,神情专注。秋姜不由停在那里,直到他做完这些抬起头,望向她。短暂的沉默。林瑜之的目光仿佛早春的晨露,不知为何,让她难以直视。秋姜不由避过了他的目光,提了提挽臂纱走进院内,四处打量。半晌,方笑道:“别人家都是喜欢花花草草,怎么你喜欢鼓捣这些?”林瑜之低头洗手,道:“不是喜欢,我是俗人,只是种来食用的。”“这样的玩笑话,不用与三娘说吧?府上虽不富裕,还犯不着郎君亲自耕种吧?”林瑜之没有看她,语气淡漠,仿佛说着不是自己的事情:“三娘子没听其余人说起吗?瑜之并非林氏家主所出,只是两年前家主从外面带回收养的寄子。”“……”秋姜觉得喉咙发涩,难以应答。林瑜之抬头望了她一眼,倒是笑了。那眼神,很像是长者看待不谙世事的少女。她心底有些懊恼,却又说不出反驳的话。后来她告辞离去,他望着她轻灵的背影走远,脸上的笑容方渐渐消失,心里生出些许怅然若失的感觉。一日后,秋姜终是忍不住心底的疑问,寻了由头拦住林敷,旁敲侧击。林敷与她混得熟了,平日又是个口无遮拦的,向来她问什么便答什么,这次却沉吟了好一会儿。秋姜见她面色哀戚沉重,迟疑道:“若是为难,那便算了。”林敷笑了笑:“也不算什么秘密。既然你问起,我也不好瞒着。三兄确实是父亲两年前外出时带回的,那时,他还是个小光头的,受完具足戒一年有余。”说到这里,她停顿了一会儿,反问秋姜,“三娘子听过张子庄吗?”秋姜皱了皱眉微微摇头。林敷道:“张子庄,小字阿宁,南朝吴郡张氏女,太子少傅张俭之嫡幼女。永明六年,太子谋反,张俭受到株连,罢黜被贬,流放北地青州,族内男子受役为奴,女郎则冲入官妓坊。张子庄自此成为青州第一名妓,可惜早逝。昔年,她留有一子……便是三郎。”“……”“高僧法相路途官妓坊,觉得此子不凡,颇有佛骨,欲收其入门。青州府君将此事上奏,南朝皇帝敬重高僧,也觉昔年对张氏一族过于严苛,便允奏所求,去其奴籍,皈依佛门。”“……”“后来的事情,你也知晓了。”林敷道,“阿耶很仰慕张子庄,南下时便求高僧让他还俗,在寺门外跪了一天一夜。”秋姜沉默了好久,问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