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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令冬。绛春探头探脑地张望了一下,便步出廊去,行至令冬身旁,问:“令冬meimei,你哭甚麽?”令冬抹了抹眼角泪意,哽咽道:“太后待我们不薄,却就这样去了。我等身如浮萍,不能报答太后启用之恩也就罢了,竟被陛下……”令冬本不欲留在宫中,只等着年岁大了就放出宫去。萧武川说是召她为婢,实是将她也纳入帷帐之中。令冬本无承恩之意,如此一来,心中颇有怨意。“令冬meimei,这可就是你的不对了。”。绛春得意一笑,额上桃花映着烛夜流光,极是妖美,“谁又愿意做个死人呢?陛下召幸我俩,是三辈子都求不来的福气。宫里的美人、贵嫔,哪个不想被陛下临幸?若是你运道好,自此便能一飞做了凤凰也未可说。”令冬的哭声停住,她抬起头来,却见到绛春面泛桃色,一副想入非非模样,竟丝毫也没有悲痛之意,令冬不由露出震惊之色来,道:“绛春jiejie,太后娘娘去了,您竟一点也不念着她么?”绛春被说得有些不自在,横了令冬一眼,啐道:“说句难听的,谁会为了这等事儿难过?你呀!还是莫要做出这幅春悲秋伤模样来,免得叫人说一句‘假惺惺’。”说罢,她捻了捻自己的发梢,又欢喜道,“你没见着,今日陛下赏了我一枚手镯,还夸了我一句‘妙人’。若是来日我发达了,也会提携提携你。”见绛春早已忘了房太后,满心都扑在荣华富贵上,令冬不由冷笑一声:“绛春jiejie真是糊涂了,忘了jiejie你替太后娘娘办过的事儿了么?若是哪一天东窗事发,怕是十个jiejie你,也不够陛下发作的。”令冬的话,勾起绛春些许不好回忆来。她面色微微一白,望了望左右,见四下无人,这才轻声道:“此事唯有天知地知、你知我知、太后娘娘知。太后娘娘已不在了,只要令冬meimei你不说,又有何人知道?”令冬见她执迷不悟,只是冷笑不已。她的笑容刺到了绛春,绛春心里登时恼了起来。从前同在太后面前侍奉,令冬就常做出忠心耿耿之姿来讨太后的欢心,绛春看了,心里极是不喜。如今太后不在了,这令冬竟然还要数落她,真是不像话!一忽儿,绛春又想到,太后命她做过的事儿只有令冬知道,若令冬不在了,那此事便再无人知晓,真是□□无缝;要是令冬还在,哪一天这令冬起了争宠的心思,要把那些惊天秘闻说出来,那她可真是非死不可了。……不,岂止是她得死?怕是这宫里,这萧氏皇族,都得变了天,那竞陵王、毫州王,便立时会动弹起来了。这样想着,绛春的心,陡然通通跳了起来,手里也紧张地出了些汗。——现下陛下爱她好颜色,这般福气,可不能叫令冬毁了去。荣华富贵当前,绛春的胆子陡然大了起来。她攥着汗津津的手心,对令冬道:“令冬meimei说的也有些道理。只是人呀,总是要往前看的好。我们是八|九岁便在一块儿的姐妹,可莫要因这件事生分了。”说罢,绛春就哄得令冬跟她一块到后殿取羽披去。一入那林子深处,绛春便落在了后头。左瞄右瞄,悄悄捡起一块大石头来,往令冬的脑上砸。连着哐哐两三下,待令冬满额是血地倒了下去,绛春这才松开了屏着的一口气。她按捺着狂跳心脏,将石块丢在令冬一动不动的躯壳旁。“令冬meimei!反正你原本就执意要陪着太后娘娘,现在jiejie只不过是送你早一步去罢了!”绛春满面冷汗,声音颤抖不已。一会儿,她哆嗦着两条腿,噗通一声,在令冬毫无声息的躯体旁直直地跪了下来,叩了一下头,道,“我做jiejie的给你叩个头,你做了鬼,就跟着太后娘娘罢!千千万万不要来找jiejie!”她哆嗦着身子站了起来,手往衣袖里揣去,摸到了一个香囊。这香囊原是谢美人之物,今夜宴席时滑落在座侧,绛春看着便捡了起来,还未曾归还给谢美人。她将这香囊塞入令冬手里,这才慌张地看了看四周,理一理衣裙鬓发,急匆匆地提着裙角儿,离开了这片黑漆漆的林子。绛春去了后殿,与后殿的内侍小印子话了会殿上之事,取了羽披,这才回了含章前殿,将物件奉给了毫州王。谢美人那双水样柔的眼睛望过来,问道:“怎的去了这样久?”“在后殿碰到了小印子,小印子问了奴婢这儿还差些什么,以是耽搁了。”绛春笑道。“原来如此,小印子一贯有心。”谢美人清清淡淡地笑了起来。含章殿内温暖如春,让绛春渐渐放下心来。她一眨眼,露出娇媚笑容,心里便忍不住乐滋滋地想出了日后做主子时颐指气使、锦衣华服的模样。她不知道的是,皇后陆之瑶的软舆,恰好经过令冬所伏的林子附近。陆之瑶穿一袭素莲色衣裙,髻上只佩了两对牡丹绕凤纹的白流绿玉发簪,不施脂粉,打扮极是素淡,腰间还系了一方洒了椒粉的帕子。她方在房太后灵前跪了小半日,眼下膝盖有些疼了,便早早地回宫里去歇息。路过含章殿,她便听得那宫室里曲乐不歇,极是热闹。陆皇后不由蹙眉,道:“绕行吧,本宫这身打扮,怕是要扰了陛下兴致。”于是,她便路过了那处林子。走在陆皇后身旁的纨扇忽而小声惊惧道:“这林子里,好似有什么声音……”如意的面孔也微微一白,道:“太后娘娘方去,西宫里就……”“净胡说八道!”陆皇后不悦道,“太后娘娘思念先帝,这才西去了,又岂会无事来惊吓你二人?赵有全公公,你去那林子里看看,是谁在装神弄鬼!”赵有全应了,便前去探查。不多时,便惊慌地冲了回来,慌慌张张道:“皇后娘娘!不好了!是太后……陛下宫里的令冬姑娘!摔着了脑袋,怕是只有一口气了!”他一边说,一边朝着皇后使眼色,手里又捧出个香囊来。陆皇后在这西宫里早就练出了精明眼神,也明白赵有全话里有弦外之音,还藏着什么内情。“把令冬姑娘带回本宫那儿,再请个太医来,说本宫膝盖疼,要好好看一看。”陆皇后道。第54章停灵日令冬虽神思昏沉,可牙却一直咬着。不知是什么狠劲儿支撑着她,第二日的早上,令冬便倏然醒了过来。她浑身冷汗淋漓,勉强睁开了眼。本以为自己再睁眼,便会见到已经故去的房太后,但谁料,她却在陆皇后宫中。两个女官正搬了脚凳,坐在床榻旁有一句、没一句地说着话。屋里萦着浓郁的药味,极是苦涩刺鼻。那两个女官听见响动,便转过身来道:“哟!令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