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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头发乱糟糟的男子,脸上一团漆黑,叫人看不出原本容色来,身上散发着一股怪味儿,刺鼻的很,看样子就是个风餐露宿的流浪疯子。他原本正直勾勾地盯着车壁上的萧氏族纹,此刻看到了姜灵洲自车帘下露出的脸,便眼光一亮,痴痴地喊了起来。“阿云!阿云!”几个侍卫面色一凛,立刻将他架开了。被这疯癫男子伤到自己就算了,若是惊吓了竞陵王妃,那便糟了。熟料,那男子的力道却大得很,硬生生从侍卫之中挣脱了。几个侍卫意欲拔刀吓一吓他,男子却高声嚷道:“你若伤我!便是违律!纵是天子,也须得与庶民同罪!”这声音好不高亢,让侍卫们面面相觑,不得不停下了刀。就在此时,宋采薇也自帘后露出了小半张忧虑的脸。原本盯着姜灵洲的男人立刻将目光移到了宋采薇身上,声音愈发尖锐地喊起来:“是阿云!是阿云!”宋采薇被吓了一跳,面色微微一白。继而她轻抚着胸口,问:“王妃,阿云是谁?”傅徽的面色极不好。他为人儒雅温和,可从没露过如此可怕的神色。“你可知,这是竞陵王府的车马?”他大步跨到那自称“均芳”的男子面前,肃声问道:“若是再有冒犯,怕是你会被治个失敬之罪。”他大抵是怒极了,这才忘了,同疯子是无法说理的。那男子闻言,竟目光炯炯地将视线转到了傅徽脸上。他盯着傅徽白皙俊俏的脸,古怪地嘻嘻笑了一阵,随即兴奋大喊道:“这是阿云!这才是是阿云啊!阿云,你不认得我了?我是均芳。”侍卫们都安静了。姜灵洲也安静了。傅徽是最安静的。那男子浑然不知周围寂静缘何而起,竟还要伸手去摸傅徽的脸颊。眼看着男子脏兮兮的手就要拍到傅徽干净俊俏的面孔上,傅徽“啪”的一声抓住他手腕,死死扣住。姜灵洲扯着车帘,心下有些哭笑不得。想来这男子是得了疯病,见到谁都喊“阿云”。于是,她道:“这般放了他也不是个办法。傅将军,你且问问他要做甚。”傅徽忍气吞声,顶着对方雀跃欣喜的眸光,仔细询问起来。“你是何人?从何而来?‘阿云’又是何人?”那男子神志不清,颠来倒去只会说几句话,又时不时怪叫凄笑,令人背生寒意。傅徽忍着性子,仔仔细细听了几遍他颠三倒四的胡乱言语,这才回去禀报姜灵洲。“这男子叫张均芳,她的妻子便唤作‘阿云’。那阿云生得貌美动人,又擅长吹篪,因而被豪门瞧上了,硬生生夺了去。那阿云被夺时,似是上了王妃所坐的马车。”“我所坐的马车……?”姜灵洲微惑。“徽以为,并非同列马车,只是同有着萧氏族纹的车马罢了。”傅徽道:“如此一来,但凡是皇室中人,便有可能是那夺其妻子之人。”姜灵洲点头。前些时日,这张均芳在钟府外拦马车时,她坐的便是另一辆马车。这两辆马车只有一处相同,那便是车壁上的萧氏族纹。“这人也怪可怜的,找个人替他瞧一瞧吧。”姜灵洲垂下了车帘,道:“兴许他清醒了,便能记起到底是谁夺走了他的妻儿。”“是。”傅徽说道。张均芳还在原地又跳又叫,高喊着爱妻之名。姜灵洲见此疯态,心生悯意,说道:“你认错人了,我不是阿云,傅将军与宋小姐亦不是。你若真想寻回阿云,便去医馆里抓几服药,好好养养身子吧。”她的声音清雅柔善,似清水入溪。原本疯疯癫癫的张均芳听罢,面上竟然露出怅然若失之色来。不一会儿,他勾起背来,失魂落魄地侧过身去,朝着巷子另一头走去。“送他去医馆吧。”傅徽上了马,对其中一个侍卫说道:“钱便先记在我账上。”侍卫应声说是,随即匆匆追去。|||姜灵洲回到王府时,已是点灯时分。傅徽辞了别,她便去见了萧骏驰。萧骏驰坐在桌案后,批着面前厚厚一叠文书。他桌案上总叠着那么一大堆文书,虽然他每日都在批,可文书的厚度却不见减。他听见通传声,才抬起头来,随口问:“王妃回来了?清悟师傅可还好?”“尚好。”姜灵洲答:“妾还求了一支好签。”“签文写的什么?”萧骏驰搁笔,问。“门前桃李一卷画,柳暗花明更成书。也许是妾要行好运了。”她说着,又想起了王府外遇到的张均芳了:“只是妾今日着实不好运,又遇到了上回那个疯病之人。”萧骏驰眉头一皱,费了好久才想起她说的是何人。“他又冲撞了你?”他的声音沉了下去:“纵使他是个疯子,这也算是一桩罪了。”“嗳,王爷且慢。”姜灵洲拽住他袖口,道:“那疯子也是个可怜人。我听傅将军说,他的妻子叫人夺了去,这才变得疯癫起来,四处寻妻。我已叫人带他去了医馆,兴许他马上便清明起来了。”萧骏驰瞥她一眼,说:“王妃倒是好心肠。”“也算不得好心肠,只是那疯子有些痴情,看的人怪可怜的。”姜灵洲叹道。“痴情?”萧骏驰不解,问:“如何痴情?”姜灵洲懒得解释。王爷这样不懂女人心思的家伙,说了也白说。萧骏驰本想再多说些什么,只是姜灵洲拽着他的袖子轻轻晃着,他便又将那些话吞了回去,改说起了旁的事。“过一段时日便要回太延去了。我叫兰姑姑好好打点打点行李。”他说着,翻开案上一小叠文书。视线扫过纸上字,他登时笑起来:“我那贤侄儿,正在埋汰我不去陪他过年呢。”姜灵洲有些好奇,想看一看那纸上写的什么。她方抬高了眼帘,又想起面前这位可是大魏的摄政王,他桌案上的东西是不能乱瞧的,尤其不能让齐国的公主乱瞧,这才收回了视线。萧骏驰看出她心底踌躇来,便主动将那纸书凑过来,说:“王妃若是想看,便随便看。只怕武川这行文遣句,王妃还看不上。”萧骏驰的说辞,令姜灵洲心底有些惊疑——全天下的人都避着陛下的讳,他却直呼其名,还指摘今上文采差强人意。她可想象不出来,齐国上下,谁敢呼一声她父皇的名讳。姜灵洲自萧骏驰手里接过了那捧纸书,放到面前。纸上字迹尚算清秀,看得出是练过的;只是和萧骏驰那一笔千金的字比来,便逊色了十二分。——三皇叔不在宫中,含章殿甚少欢笑。奏章如山,烦煞人也、烦煞人也,愁白朕青丝。绿蕙阿姐不解朕心意,打杀朕两只芥翼斗鸡,噫唏嘘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