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着她,隔了帷幕都能觉出那骨子不快。苏令蛮下意识以为暴露了,可转念一想,所有该料理的早就料理干净,万万没有后来才发觉的道理。更重要的原因是,她信杨廷——这人固然冷漠又骄傲,却也是个有担当的,没有万全之策,不会带累旁人。苏令蛮安安稳稳地跟在苏珮岚身后,一步一步地踏上了渡口,当双脚落在实地上时,才不由自主地长舒了一口气,直到此刻,她才发觉身后隐隐出了一层汗,精神一直是紧绷的。楚方喧的视线从这袅袅婷婷的小娘子身上收回,摸着下巴新长的胡渣心想:也不知这位小娘子是鄂国公府里的哪位娇客?宁国公府满门的孤寡,只二伯留了个比他大将近十岁的堂姐,如今也嫁了人,是以他虽对长安闺秀群里那几个格外出名的听过一耳朵,可到底对不上号。旁边的小把总就看着素来严肃的黑脸将军面上不知怎么地飘起了一朵红云,看起来便跟军营门口守大门的二哈似的,不由地手心有些痒痒。~暮野四合,连天边最后一丝微光都收去了余力,天地一下子笼罩在无边的黑暗里。在容嬷嬷熟门熟路地带领下,几人安安稳稳地到了驿站,填饱肚子,洗去满身的尘气睡了下来。可苏令蛮睡不着。她最近几乎是在床上躺着过来的,许是白日睡得多,此时便精神得可怕,眼见小八歪歪倒倒地打瞌睡,干脆催了她去隔间睡。小八揉揉眼睛,感觉确实撑不住,也不逞强,与苏令蛮告了声辞便踢踢踏踏地去隔间睡下。“绿萝,你为何这副忧心忡忡之色?”苏令蛮奇怪地看了绿萝一眼,绿萝正欲开口,却听门外一阵轻巧的敲门声:“小娘子可睡了?”容嬷嬷的声音。苏令蛮感到惊奇,容嬷嬷除了第一次选人之时对她另眼相看,后来便一直是可有可无地忽略了她,何况旅途劳累,这般晚了还来,莫不是出了什么事?正胡思乱想着,绿萝已伸手开了门,拱手站到了一边。容嬷嬷吃力地抱了一堆被褥进来,苏令蛮瞪大了眼睛:“嬷嬷这是……”“今日嬷嬷便在小娘子床边打个地铺。”容嬷嬷生了一张容长脸,不笑时便格外严肃,苏令蛮从来都是假装避着她的,忍不住移开眼睛:“嬷嬷这般,可是折煞我了。”“小娘子恐怕不知道,雍州卫里很有几个不知天高地厚的小子,嬷嬷在这,总能安心些。”容嬷嬷适当地卖了个好,经过这些日子的观察,她早发觉苏令蛮柔顺皮子下的那一点张牙舞爪。大宅子里这么多年的饭她也不是白吃的,苏令蛮装的确实不错,可到底姜还是老的辣——不过她也无意去拆穿便是,毕竟有点小聪明的美人,能走的路要更远些。容嬷嬷从来不信那等子出生决定命运的鬼话,有这般的容色,只要不是太蠢,荣宠个几年还是没问题的——苏令蛮这等有点小心机小聪明的,显而易见要比往年的那几批前程更好,她也愿意先示个好。苏令蛮一下子便察觉到了容嬷嬷的言下之意。昨日那一下的露脸,若当真有人不怀好意,想闯一闯空门,有老嬷嬷在这,好歹能凭着国公府的脸面挡一挡。凭着天性里的那一点敏锐,她知道自己不能拒了送上来的好意:虽然她其实不怎么需要。“谢谢嬷嬷,嬷嬷辛苦。”苏令蛮露出一脸感激涕零的模样。一夜无话。第二日一大早,天微微亮,驿站大门便“吱呀”一声开了。粪水车、货郎叫卖等等喧嚣声渐起,驿卒阿西挠着脑袋眯缝着眼将大门开了,另一个相熟惯了的阿三也拎着扫把没甚精神地开了门,两人不约而同地打了个哈欠。“阿西,昨日夜里那动静,你可曾听见了?”阿三拄着扫把没忍住又打了个哈欠,阿西取了巾子一边将椅子摆了开来一边朝外看了看天:“可不是?闹耗子似的,一晚上翻来覆去也没个踏实。”“嘿哟,”阿三掩着嘴凑过去一脸神秘地道:“我昨晚上黄汤灌多了猫腰上号子,你晓得咋啦?昨个儿那边……”他朝昨日大手笔包了一个院的地方努了努嘴:“哪儿是闹耗子,就看着好几个全身裹得乌漆墨黑的野人被半死不活地拖出去,莫看是一帮女眷,手段可厉害着呢。”阿西挑了眉毛:“不能吧?”那老的老小的小,一帮娇滴滴的女儿家,有这能耐?他在这驿站干了许多年,来来往往见识的不少,自然晓得一个道理,会咬人的狗不叫,想到昨日那帮一看便手无缚鸡之力的小娘子,忍不住打了个冷颤。正想着,东边院子门一开,一个梳着双丫髻的大眼丫头拎了一个细颈圆肚铜壶出了来,一边走一边还打了个哈欠,见阿西青着脸身子打颤,诧异地看了他一眼:“小郎君,一会我家娘子还要赶路,你去打些热水来。”阿西“哎”了一声,接过铜壶满满地给灌了一壶水,颤颤巍巍地递过去,只听“哐啷啷”一声便落在了地上,guntang的水泼了下来,小八唬了一跳,人倒是机灵的跳开,落了几滴在手背上,不免痛呼了一声。她晚上翻来覆去地没睡踏实,本就脑门疼,先是被打地铺的容嬷嬷吓了一跳,此时又摔了壶,登时竖眉冷对道:“怎么毛毛躁躁的?当姑奶奶要吃了你?”“小八,一大早火气这般大。”阿西猫着腰正欲道歉,却见院子里走出来一个袅袅婷婷的高挑女郎。他昨日是见过这人的,此时她依然带着帷帽,一身春水绿的齐胸襦裙,鹅黄披帛,声音还带着点初睡梦醒的娇软,莺啼婉转,便是斥人也跟撒娇似的,让他听了不禁身体都酥了半边。小八见他这神魂颠倒的模样更来气,指着鼻子气急道:“不知打哪儿来的毛躁鬼,连打壶热茶都不成。”苏令蛮揉了揉额角,她昨夜也没睡好,本以为一晚上该有的惊心动魄是一点没有,也没见什么扒窗的不速之客,只外边窸窸窣窣的声音不停,让她脑袋发沉。听这驿卒颠三倒四的道歉,也不欲为难一个他,挥挥手道:“再去打一壶便是了。”“对了,昨夜你们可听到动静?”苏令蛮奇怪,昨夜她脑袋发沉,明明是不该睡着的,却怎么也醒不来,跟魇着了一般,绿萝却是知道其中官司,垂了眼道:“约莫是闹起了耗子,不消停。”不远处被叫了“耗子”的林木冷不丁地打了个喷嚏,杨廷瞥了他一眼:“这么一晚就受凉了?”林木鼓着腮帮子指了指眼下苍黑的眼圈,“郎君,做人可要凭良心。”作者有话要说: 林木:捉了一晚上耗子,我容易么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