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子和巾帕,耐心细致地帮苏令蛮绞头发,连一根头发丝儿都没扯着,一边慢悠悠道:“你是何人?莫想欺二娘子纯良,便诓骗于她。”绿萝目光沉沉地看着她,直看得巧心身上一阵发冷。可她还是慢条斯理地绞着头发,手上动作变都没变,直到头发干透,用篦子帮苏令蛮梳开,细细上了一层晶露,才拍拍手道:“绿萝,二娘子信你,莫辜负了她。”绿萝张了张口,半晌说不出话来。她身是暗卫,便有如牵线木偶,没有一刻属于自己;若有一日需刀兵相加,亦只能锋刃在前。巧心从床上抱来被褥给苏令蛮盖上,人顺势睡到了榻旁的脚凳上,见绿萝杵着不动,也不计较,自顾自地闭眼睡了。绿萝安安静静地站着,仿佛与黑暗融为了一体。~第二日一大早,苏令蛮还未睁眼,便听到门外一阵不小的喧哗声,她坐起身才发觉自己睡在了塌上。“外面什么事?”巧心揉揉眼睛坐了起来,“奴婢去瞅瞅。”不一会,她便回来了,“门房来报,有个叫狼冶的小郎君寻二娘子你。”“狼冶?”苏令蛮立时便清醒了。思及还差了一千九百两的银子,连忙匆匆起身,正想着与阿娘借一借,便听到巧心安抚她:“二娘子,夫人昨晚上在你洗浴之时,送来了两千两银子,诊银是尽够了。”“阿娘送来了?”苏令蛮舒了口气,“且去拿来!”狼冶在花厅等得不耐烦,只等到了苏令蛮一张臭脸:“阿冶,你莫不是寅时就出发了?看看外头,还不到卯时,天还擦黑,反倒吓坏了我家门房。”狼冶说来也无辜,麇谷居士不知吃错了什么药,三更天便开始催他起身,以至他硬生生抗了一个多时辰的冷风,才策马赶到苏府。“阿蛮,这可不怪我,居士说要早些早些,老早便将我打包送出了林子。若非我机灵,硬生生拖到了寅时,怕是还要再早一个时辰。”狼冶就着花厅晕黄的壁灯,打量着眼前之人。一身衣裙用大麾裹了个严实看不大清楚,但头顶乱糟糟地顶了两个揪,眼角还有可疑之物残留,一看便是从睡梦中接了消息匆匆赶来的。苏令蛮被这眼神看得浑身不自在,难得起了些小娘子的羞涩,侧了侧身躲过,伸手便从袖中拿出一叠银票数了数递过去:“呶,你回去拿给居士,就说是阿蛮孝敬他的,让他别老惦记着啦。”“居士就是这性子,孤拐得很。”狼冶接过银票,见她头上的两个揪毛绒绒的玲珑可爱,忍不住伸手够了够,苏令蛮侧身躲开,嗔道:“阿冶,这你可不能揪。”狼冶笑嘻嘻道:“阿蛮,你这样子可不成。”“怎么个不成了?”苏令蛮没反应过来。狼冶插腰笑她,笑声爽朗传出老远,巧心在外听了不禁蹙眉。这郎君好不知分寸,一大早便惊人好梦,回头又如此调笑,传扬出去若于二娘子名声有碍可怎生是好。“既是见外男,少不得轻粉装饰,罗裙加身,偏你连脸都不晓得擦一擦,可不是不成?”狼冶笑了阵,用力揉了揉包子头上的两个小揪,嘴角的梨涡隐约可见。苏令蛮下意识地摸了摸脸:“可是脏了?”待摸到眼角那一处,顿时给闹了个大红脸。狼冶顿时哈哈大笑起来,见苏令蛮嘴角翘得几乎可以挂油瓶,才不逗她了,敛起笑郑重其事地道:“阿蛮,居士心中担忧,昨晚辗转一夜没睡,才催我速来,只为交代你一句话。”“什么话?”苏令蛮肃了容。“稍安勿躁。”稍安勿躁?苏令蛮若有所思,麇谷居士虽则脾性古怪,可从来不会无的放矢。既是让她稍安勿躁,便是提醒她此时不宜轻举妄动,时机未到。可覆离子之毒,无色无味,实在让人防不胜防;若不揪出身边的钉子,她怕是连睡觉都不安生,总没有千日防贼的道理。狼冶似看出了她心中所想,也不欲与她详说,反倒提起了另外一事:“阿蛮可知当年麇谷居士因拒绝为——”,他抬手指了指天,接着道:“治病而导致甲士临门之事?”“如雷贯耳。”苏令蛮面上浮起一丝敬仰,此事一出,麇谷居士名声更盛,时人重风骨,麇谷居士以不媚权贵跃居名士第一流,受众人追捧。“当年我尚且年幼,整日里惶惶不可终日,只记得居士友人纷纷劝他逃离,唯居士稳如泰山,半步不挪,只丢了四个字,稍安勿躁;果然——最后宰辅出手庇佑,居士亦逃过一劫。”“居士审时度势之能,非一般人能及。”苏令蛮恍然。难怪麇谷居士这般臭的拧脾气非但没被人收拾,反倒混得风生水起的。她从前不知其中尚有这么段曲折,可不知怎么的,一颗颠簸许久的心骤然安定了下来。苏令蛮突然觉得,她这辈子做过最正确的一件事,大抵便是去了那座野山林,撞见了一位脾性古怪的老居士。花厅内壁灯幽幽,两人一坐一站聊了许久。渐渐的,外间仆役家丁的动静渐渐传了进来,东方泛起一丝鱼肚白,天光破晓,晨曦初露。狼冶抬脚便走出花厅,在廊下深嗅了一口气,负手感慨道:“这常年蹲在深山老林,都快忘了人间的烟火气了。”“山林清幽,无那闲杂烦心事,难道不比这庸扰世间更好?”苏令蛮跟了出来,指尖微微探出袖子,被这冷气一激又收了回去。仆役来去,见到她都纷纷停步问好,巧心绿萝随侍一旁,皆姿态恭谨。“呔!”狼冶猛地给她一个爆炒栗子,苏令蛮捂着额头瞪他,却听郎君欢快的声音响起:“阿蛮,莫要再皱眉头了,都快与居士差不离了!小小年纪学那秃驴作甚?老气横秋!照我看啊,若哪一日真要你归隐山林,你又要嫌这日子死水一潭,过得没趣了。”苏令蛮扁了扁嘴,到底没反驳,心里面门清——狼冶说得极对。她自小虽受尽嘲讽,可也是锦衣玉食里过来的,吃得珍馐美味,穿得绫罗绸缎,过惯了花红柳绿、奴仆成群的日子,再去做那山野之人,虽也能凑合着过,却未必能适应得了。狼冶抬头看了看天,抬步要走,待行了几步,似又想起什么,在怀中掏了掏,转身递来一只圆溜溜胖嘟嘟的瓷盒,其上一张美人脸尤为醒目。“此为何物?”苏令蛮下意识颠了颠,凑近鼻尖,还隐隐能闻到一股幽昙之气,沁人心脾。“居士此前不是答应过,要给你个养肤方子?呶,这便是了。他特特亲自给你调制了一罐,还巴巴催我送来,若不是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