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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是该用晚膳了啊。”正梅语气委婉。含笑一脸认真,“我是很怕没东西吃的,我家姑娘不是。我家姑娘少吃一餐饭或晚吃一餐饭不要紧,觉一定要睡足。”正梅心里隐隐升腾起怒气。你算什么啊,谁管你怕不怕没东西吃?一口一个你家姑娘,有没有替六爷想过?“我家六爷是男子,男子最不能饿着了。”正梅脸上的笑容依旧温婉,语气却是略有些冷淡了,“六爷但凡在府里居住,一日三餐总是定时的,我们做下人的并不敢怠慢,到了饭时却不提醒。”“不行!就算你只叫六爷,我家姑娘也会被吵醒的。你不许去叫。”含笑拒绝得既明确又干脆,一点儿也不拖泥带水。含笑直率,正梅却委婉多了,两人正面一交锋,正梅便显着有些吃亏了。正梅心里这个气。秀才遇到兵啊,有理说不清!“三餐定时是张家的老规矩了,我们做下人的不敢违背。”正梅虽嫌弃含笑粗鲁,却也不得不耐着性子和含笑讲道理。“不行。我家姑娘交待过了,她要补觉。”含笑并不擅长言辞,但立场特别坚定。正梅忍耐的道:“含笑姑娘,现在新夫人已经嫁到大将军府了。这是张家,你说张家的规矩重不重要?”“我家姑娘最重要。”含笑斩钉截铁。正梅自以为话说得特别有道理,无奈含笑根本不和她讲理,心里的怒气渐渐显露出来,脸上的笑容都要挂不住了,脸也拉长了。正菊脚步轻快的自外进来,瞧见正梅眼色不好,忙笑着问道:“jiejie怎么了?”正梅忍气把方才的事说了说,“……含笑姑娘一定不许我进去。这若是误了晚膳,六爷饿过了,岂不是咱们做下人的服侍得不周到了?”宛星和若辰一直在含笑身后垂手站着。若辰见正菊听了正梅的话似有惊讶之色,忙陪笑问道:“正菊jiejie是府里的老人了,我们新来乍到的,可得跟你多请教请教。正菊jiejie,六爷用晚膳一直都是这时候对么?那他以前若是睡到这时候没起,正菊jiejie是怎么做的?”正菊干巴巴的笑了两声,偷眼瞅瞅正梅,最后还是实话实说,“六爷这些年来都不在京城,我们服侍的时候也短,六爷饮食起居习惯如何,也是拿不准的。况且六爷以前也没有白天休息啊,今天可真是特例……”正梅脸色大变,正菊心中歉疚,不好意思的笑了笑,声音渐渐低了。“原来六爷以前白天没有在府里休息过啊。”若辰笑。说着话,若辰有意无意的瞟了正梅一眼。正梅眉头微皱,尽量让自己心平气和,“虽说六爷以前没有在府里白天休息,可张家的规矩是明明白白的,三餐定时。到了饭时做下人的不提醒,任由六爷和新夫人饿着,如何使得?”含笑扁扁嘴,“我家姑娘缺觉,你这时候进去叫人把她吵醒了,如何使得?”自从进了大将军府,正梅便是管事的大丫头,这时一再被含笑顶撞,心里早就恼了,淡淡的道:“如此,咱们便去请示秦嬷嬷吧!”秦嬷嬷是宋夫人的陪房,张勆院里的事是她掌管的,说话可比正梅有份量多了。宛星瞧着含笑气呼呼的模样,担心含笑一时生气说出什么过份的话来,忙抢在含笑前面笑着说道:“jiejie说的是,这事咱们都是头回遇着,心里没数。秦嬷嬷是积年的老人家,走过的桥比咱们走过的路都多,她老人家若有训示,那必定是对的。”正梅脸色和缓了些。新夫人这些陪嫁丫头里边,含笑太直太呆,若辰太爱察颜观色,就只这个宛星还算识大体。“那便请教秦嬷嬷吧。”正梅微笑道。“嬷嬷您慢着点儿。”小丫头殷勤的声音。正梅等人忙顺着声音看过去,原来说曹cao曹cao到,秦嬷嬷来了。“嬷嬷。”正梅、正菊忙曲膝行礼。“秦嬷嬷好。”含笑和宛星、若辰也问好。秦嬷嬷四十多岁的年纪,有些瘦削,神态却还温和,正梅和秦嬷嬷相识多年,知道她胃不大好,忙亲手为她倒了杯热茶,“天凉了,嬷嬷喝口热茶。”秦嬷嬷接过茶杯抿了两口,胃里热呼呼的很舒服,微笑道:“这茶味道好,馥郁清香,生津润喉。”正梅委婉的道:“嬷嬷,六爷和新夫人午后小憩直到现在也没醒,您说六爷会不会饿着了啊?我的意思是想叫醒六爷和新夫人,含笑却说新夫人要补觉,我们正拿不定主意呢,可巧您老人家便来了。”秦嬷嬷问:“晚膳可准备好了?准备的是什么?”正梅忙把晚膳准备的菜式说了说,“合意饼,雪山梅,八宝野鸭,佛手金卷,参芪炖白凤,姜汁鱼片,杏仁豆腐,玉兔白菜,芙蓉糕……”“大胆。”清朗如湛蓝天空的男子声音,却带着凛凛怒意,令人胆寒。正梅脑子嗡的一声,这才看到门开了,修长俊逸的男子身影投映在地上,正是张勆。正梅心一阵狂跳,一颗心好像就要从胸膛里跳出来了。张勆冷冷的道:“在我府中服侍,连夫人的名讳你都不知道么?”正梅脑中有片刻是空白的,过了一会儿才想到新夫人名字中有一个“芙”字,而她方才恰恰说了“芙蓉糕”,不由的心中叫苦,忙曲膝跪下,“奴婢一时忘记了,并非有意冒犯新夫人。”天-朝向来有避讳之说,帝王、长官、圣贤、长辈、主人,全是需要避讳的。秦始皇的父亲名子楚,于是把楚地改为“荆”。吕后名雉,当时文书上凡遇雉字,均用“野鸡”二字代替。司马迁的父亲讳谈,中因此无一“谈”字。仆人自然要避主人名讳的,主母名“芙”,侍女还如常说着“芙蓉糕”,这放在规矩严整的大户人家,可是犯忌讳的事。正梅无意中犯下这个错,还好巧不巧的让张勆给听到了,运气实在太差。正梅俯首认错,秦嬷嬷等人低头站着,大气不敢出。“发什么脾气呀?”屋里传出女子软糯甜美又带着些慵懒的声音。只一瞬间,张勆那张俊脸便由隆冬转为暖春,笑道:“没事。”众人都有点蒙。张大将军您这脸色转换得是不是太快了些……张勆吩咐含笑等人进去服侍夫人梳洗,秦嬷嬷趁机请示晚膳想吃什么,张勆随意挑了几样,便要转身回去了。秦嬷嬷见正梅还跪在那儿,委婉替她求情,“正梅平时也是个小心谨慎的,新夫人才进门,她许是一时大意了。六爷就恕了她这一回吧。”张勆道:“调她到藏书阁,让她读书长长见识,以后别再犯类似的错。”吩咐完,施施然进去了。正梅如被雷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