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苏君俨的心脏陡然一窒,她的一头青丝仿佛比最深的暮色还要浓重,那种黑色似乎还有着自己的重量,连他的心尖儿上也紧匝匝地缠绕上了这种坠性很重的感觉。苏君俨不觉坐直了身体,目光平视前方,用一种平直的声音问道,“你指路吧!”虞璟指明了路线,苏君俨一言不发地握着方向盘。繁华的商业区渐渐被黑色的沃尔沃甩落在后头。夜风从未完全闭合的车窗里吹进来,带着一种深秋露水特有的清凉气息。虞璟觉得很累。身体内的每一个细胞都在叫嚣着疲惫,可是神经依旧如同紧绷的弦,无法松弛下来。脑子里如同走马灯似地交替出现着无数纷乱的画面,她有些痛苦地扶住了额头。更糟糕的是,空落的胃这时也耍起性子来,一阵阵抽痛起来。她不得不将原本挺直的脊背弓起来,用手掌按住了胃部,试图压迫那尖锐的疼痛。苏君俨从眼角的余光里窥见她渐渐滑下去的身形。他心下明了,虞璟定然是还没有吃晚饭。迅速扫视车外,这里是老城区,商铺店面早就关门了。毫不迟疑地将方向盘右转,沃尔沃稳稳地调转车头,折回了原路。虞璟的嘴唇有些泛白,但还兀自强硬,“苏书记,方向反了。”苏君俨瞥她一眼,淡淡地开口道,“你还没有吃饭,所以胃痛。”平淡的陈述语气,虞璟却愣住了,嘴唇动了动,终究闭上了嘴,什么都没说。身体又朝后缩了缩,膝盖也顶住了胃部。“如果疼得厉害可以用力掐手掌的虎口处。”苏君俨口气依然冷淡。虞璟抬起脸,看向他英俊的侧脸。“谢谢。”她低低地朝他说了一句。苏君俨视线缓缓移至右侧,发现虞璟正垂着头按照他教的方法掐按虎口。这样乖顺的她,还真让他有些意外。车徐徐减速,停在了最近的一家永和豆浆门口。苏君俨解开安全带,径自下了车。虞璟看着永和豆浆门口那个顶着黄色扫把头的小男孩,表情有些怔忡。苏君俨很快提着一个塑料袋坐回了驾驶座位。“这里面是一份甜豆浆和一份皮蛋瘦rou粥,晚上还是喝一点清淡的好。”“谢谢你。”虞璟的声音轻轻浅浅,似乎还带着一丝温柔的调子。这样的夜晚,这样的虞璟,苏君俨竟感觉有些迷惘起来。虞璟双手接过袋子,隔着袋子都能感受到食物蒸腾的热气。她将袋子搁在并拢的双腿上,拿出豆浆,插入吸管,双手捧着杯子,小口小口地啜吸着。空荡荡的胃很快被这甜丝丝的温暖讨好了,不再似先前那般难受。男子安静地开着车,身畔的女子专心地对付着食物。车内的气氛静谧得让人不忍打扰。车已经到了巷口。苏君俨有些踌躇,不知道巷宽能否允许汽车通行。“谢谢你,苏书记。我自己走回去就可以了。对了,这是豆浆和粥的钱,八块五毛钱。”虞璟将钱放在坐椅边缘,推开车门,就要下车。苏君俨眉毛微微一皱,三个银色的一圆硬币和金色的五角硬币放在一张五元的纸币上,正闪烁着金属特有的光泽。虞璟已经下了车,一拐一拐地走到他坐的这一侧,朝着拉开的车窗,又一次客气地说了“谢谢”。整个晚上,她说的最多的词就是“谢谢”了吧!苏君俨手肘搁在窗舷上,默默注视着那个纤细的人影走进小巷,走进无边的夜色中。眼见着虞璟的黑色风衣就要和暗淡的夜色融为一体,苏君俨突然推开车门,锁了车,快步赶上去。虞璟听得脚步声,停住了,有些疑惑地转头看着苏君俨。“你一个人走这条巷子不安全。”苏君俨似乎偏爱这种陈述句式。虞璟似乎颤了颤。然而她张口却是:“苏书记,您还是请回吧,您的好意我心领了。”又顿了顿,虞璟回头看住小巷深处,“这条巷子我早已经走熟了。再说,你能陪我走今晚这一次,可明天呢?后天呢?我还是要一个人走。有些事情,如果不能善始善终,还是莫要开头的好。”说罢,她挺直了脊背,一个人,一拐一拐地走进了浓重的夜色里。苏君俨定定地站在那里,他的眼光始终落在虞璟单薄的背影上。有些事情,如果不能善始善终,还是莫要开头的好。虞璟说这话的时候是别过脸去的,他看不见她的表情。但是她的语气却是分外冷静。冷静得有些不近人情。但他素来淡漠的心竟然突突地打了一个颤。心疼。他心疼了。他竟然也会心疼。这种感觉太过稀罕,苏君俨的眉头不觉拧出了疙瘩。虞璟的背影已经看不见了。苏君俨又站了一会儿,他脸上的表情有些复杂,似是回味,又像警觉。终于,他还是收回了原先跨出的一只脚,转身向巷口走去。坐在车里。他的视线不由自主地滞留在虞璟先前的座位上。真皮座椅的靠背上有几根发丝。应该是虞璟先前掉落的。苏君俨伸出手,拈起了那几根发丝。发丝拉直后相当长。他又注意了一下略尖的发尾,颜色不如发根和发丝中端那般乌黑,是棕黑色的,但并不见毛躁和分叉。夜风呼啦一下灌进车内。发丝很快随风飘去,不知道落在了何方。苏君俨轻轻吐出一口气,吹走也好,他,今天三番五次被虞璟勾出了许多莫名的情绪,这可不是什么好事。壁立千仞,无欲则刚。苏君俨轻踩离合器,挂挡后,沃尔沃的发动机排气管发出一阵富有韵律的隆隆声,如同一只黑色的豹子,轻捷地蹿入黑夜。花间意顾玚澄有些烦躁地翻着学生交上来的建筑设计手绘图,虽然已经系统地学过了建筑设计原理,但是他看得出来,不少人的基础一点都不扎实,连最基础的透视和比例处理都有问题。真不知道这些学生是怎么学的!顾玚澄推开桌面上的图纸,捏了捏鼻根处的软骨,试图让酸涩的眼睛放松一下。叩门声有节奏地响起,顾玚澄懒散地喊了一声“请进”。虞璟手里拿着一个洁白的纸卷进来了。顾玚澄见她走路有些不稳,忍不住问道,“你脚怎么了?”“崴了。”虞璟言简意赅地回答道,一面将手里的纸卷递给顾玚澄。顾玚澄接过纸卷,并不着急打开,而是饶有兴致地盯住虞璟,“这是什么?”说完还晃了晃手里的纸卷。虞璟神色自若,“您上次布置的作业。”说实话,顾玚澄很不喜欢她这种成竹在胸的样子,她的沉着,让他无法遏制地想要破坏。“我说的截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