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荆国,王城深宫内。花园里静悄悄的,什么声音都没有,连虫鸣之声也因莫名的原因消失殆尽。往年这时候,荆国王上总会与心爱的臣子在花园里摆酒谈天下大事,彼此间畅所欲言,百无禁忌。荆国年轻的王没什么皇室架子,为人低调温和,也不喜争斗,他胸襟广阔,喜爱有才德之人,而在那些王公大臣里,他最疼爱的便是自小跟在身边,与他一起长大的明家长子,明渊泽。明渊泽小小年纪就显出其聪慧的一面,可明家却为此闷闷不乐了许久。他曾问过原因,当时还在世的明家老爷,也就是明渊泽的爹对他说:“殿下有所不知,这人啊慧极必伤,情深不寿啊……”那时候还只是六皇子的他以为,明家只是想得太多了,太过笃信一些玄妙的东西,在他看来明渊泽不仅聪慧而且极其懂得做人的道理,其人君子如玉,与人相处时总另他人感到分外舒适。如此这般的人,又怎么可能折寿呢。他们一同长大,一同习武一同念书。明渊泽身子骨单薄,师父说其不是练武的材料,后便弃武从文,成天窝在书房里没日没夜地读书。旁人都以为明渊泽嗜书如命,乃是文曲星下凡。可只有他晓得,他的小泽其实向往的是杀伐之所,向往那边关黄沙,向往别人手中握着的弯弓□□,而不是他手里那只cao-弄阴谋诡计的笔。可既然身体条件不允许,为了以后能帮上六皇子的忙,明渊泽还是认真学习,将其聪慧发挥到极致。原本不爱争权夺利,喜静又低调的荆国六皇子,就这样在他的帮助下毫无悬念地坐上了太子之位,直到接过老皇帝的传位遗书,他的几个兄弟被明渊泽压得死死的,最终被剥□□利,离开王城前往封地,不得召唤不能进京。皇兄们离开那天,他想去送送,明渊泽却阻了他,只是亲自代他前往王城大门外,送走了几位王爷。用明渊泽的话来说,他太重情义,又总是心慈手软,若是没有自己在身边,怎么死的都不知道。荆王只笑不语,那时候他知道,无论未来发生什么,有小泽陪着他,伴着他,便一世无忧。他也不稀罕自己要有子嗣,过继了几个王爷家的小子养在宫中,最终却封了明渊泽的孩子做太子。这其中他遇到过多少阻拦,多少以死谏言,只有他与明渊泽清楚。他这辈子身在皇室,无力为他的小泽做什么,承诺不了永久,也无法发誓陪伴,而小泽却给了他良多,甚至救了他的命。除了给他的孩子这天下最好的东西,他想不出还能有什么方法弥补自己的罪过。可这一切却在鸣凤山之战后变了。鸣凤山一战,荆国与虞国各有损失,原本差一点就赢了,却被那精明的太子给看穿了计划,阻拦了明渊泽的诡计。在那一役中,小泽先是受了山中潮气影响染上风寒,之后战役拖得时间太长,寒气入体,回来后便躺了足足半年。至天入大暑身体也未能好转,三伏天时屋内闷热,他却冷得裹着数九寒天的毛毡,至年底,到底是没能撑下去。那时候荆王觉得自己的天塌了,他想起明家老父曾说的话“慧极必伤,情深不寿”,这两样他的小泽一样没落下,所以才被活活折了寿命,注定不能陪自己走下去了吗?荆王一直记得那天的情景,他下了朝,照例换了衣服去后宫探望他。为了御医方便照顾,小泽这半年多都一直住在宫中。他每日下朝便去看他,与他说说今日发生的事,或聊聊琐碎小事,可是那日他刚走进院中便察觉不对,气氛很紧张,他的心一下绷紧起来,快步跑进屋中。几个丫鬟小斯乱做一团,几个御医跪在床榻前用药施针。他张了张口,硬是没敢开口打断他们。他远远地看着床榻上那人,闭着眼,面如金纸,无论御医怎么用针药,似乎都毫无反应。直到端着药碗匆匆进门的药童差点一头撞在他身上,这才有人大呼,“王上!”其余人等噗通跪了一地,尤其御医浑身颤抖,哆哆嗦嗦似有命出气没命吸气了一般地道:“王、王上,明大人他、他、他恐怕不、不行了……”明渊泽对于荆国来说是什么意义,没人不知道,而对于年轻的荆王来说有什么意义,外人不知道,这些近亲伺候的人却很清楚。屋内的丫头哭出了声,御医抖如筛糠,正这时明渊泽却自个儿醒了,眼神一时清明得很,仿佛什么事也没有一样,道:“吵死了,都给我下去。”荆王让人退下,他二人闭着门在屋里说了很多话,每一句,荆王都记得,他不想哭,可他还是哭了。他的小泽便笑话他,说:“还跟以前一样,丢了玩具也哭鼻子,丢了师父给的书本也哭鼻子,你什么时候才能长大啊。”荆王说:“你不要丢下我。”明渊泽那一瞬红了一下眼眶,又忍住了,慢悠悠地道:“我会一直看着你的,我这里有三个锦囊,早些日子给你准备好的。你记得,实在熬不住了的时候打开一个,这是我最后能帮你做的事情。”荆王哭成了泪人,抱着头像变成了几岁的孩童,明渊泽颤巍巍地抬手想回他,最终是没那个力气,只好无力地道:“这么多年,你怕我被家族责骂,被万人耻笑,万事都以我的立场优先考虑。替我赐婚的时候是,把我的孩子抢走也是,你说说你……明明优柔寡断,没什么主见又心软,在这些惊世骇俗的事上下手却是半点不犹豫。我都不知道说你什么好。”荆王眼泪豆大的往下掉,声音呜咽像受伤的小兽。明渊泽眼角终是落下一滴泪来,顺着眼角快速地滑如鬓角中,只留下淡淡的泪痕。“你我心意相通,却从未有过违背礼数之事,我就这最后一个愿望……”明渊泽拍拍荆王的脑袋,轻声道:“吻我一下,你可愿?”那个吻,或许是荆王这辈子最美好,又最痛不欲生的吻,那之后他抱着失去了呼吸和温度的明渊泽待了很长时间,可第二日棺木已准备下葬了,那人却活了过来。失而复得,狂喜近乎疯癫,不过如此。可那人却再也不是他的小泽了。荆王从遥远的回忆里回神,身边的下人帮他挑了挑灯芯,轻声劝道:“王上,夜深了,早些睡吧。”荆王唔了一声,伸手抹了抹疲惫的脸,这两年他明明还身强体壮,面容却似乎苍老了许多。他的眼里不再有当年的单纯和温柔,取而代之的是掌控一个国家的英气果断。“他呢?”荆王问:“这些日子神神秘秘的,又是在做什么?”“这……”那下人偷眼看他,小声道:“明大人不许我们私下谈论他的事,小的,小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