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说不清道不明,他们之间有些东西似乎变了。方鼎像往常似的咧嘴笑了笑,面上难掩虚弱和疲惫,他张开嘴巴,缓慢无声地说:“我,要,洗,澡。”“好,我已经,烧好热水了。”陆瞻连忙摆上温和的笑,装作什幺都没有发生过的样子,但语句间不自然的停顿泄露了他的紧张和不安。拿上换洗衣服和毛巾,一向不介意鸳鸯浴也喜欢被当大爷伺候的方鼎,居然眼神坚定地将他拒在门外,独自一人脚步蹒跚地将门口热水搬到木桶边,然后关上门。不意外的,陆瞻听到了插销的硌嗒声。这场拉锯战一般的澡持续了半个小时,估摸着水快凉了,他敲了敲门,斟字酌句地道:“洗好了出来吧?我做了你最爱吃的皮蛋豆腐。”等了好一会儿,他才听到里面细细簌簌穿衣服的声音,插销打开,方鼎头上盖着毛巾,湿漉漉地推门而出,周身散发着凉气。陆瞻跟在他后面,习惯了方鼎大嗓门说个不停,不懈地逗他开心或者惹他生气,男人异样的沉默让他特别难受,夜风一吹,从心口凉到脚底。寂静地吃过晚饭,方鼎本就躺床上吃的,收走小桌后,他直接把被窝拢高,把半张脸埋了进去。陆瞻早早熄了灯,换衣上床,另外铺了一床被子,隔了一段距离睡在他旁边。方鼎辗转反侧,无法入睡。这是他的本命年,一路犯太岁,在尸蛇村里更是达到了极致,残忍的记忆提醒着寒潭之下他亲身经历的丑事,而陆瞻作为旁观者的心情,他根本无法揣测。心里空落落的,腔子里仿佛掉进了一根寸长的尖针,不经意已经戳的鲜血淋漓、千疮百孔。即使再让他选择一次,他仍旧会跟着陆瞻走进尸蛇村,也会听他的话跟在陆绮净身旁。如此义无反顾以至于落到现在的下场,方鼎自我厌恶,可不曾后悔;但正是这种痴傻卓绝的无怨无悔,令他陷入了彷徨两难的境地。留下,不知仍有多少古怪等着他;若离开,狠不下心肠放弃身边的人。方鼎自己都觉得非常可笑,明明未曾做过任何承诺,他却在潜意识里把对方纳为己有,为两人笨拙地计划了一辈子。另一方面,陆瞻的反应令他心灰意冷,曾经的亲昵都消失不见,关怀体贴却保持距离,倒像个负责人的重病号看护。被疏远、嫌弃、厌恶,他不是没经历过,原本亲密的人变得客气拘束,表面带着微笑关切的伪装,心底早已酝酿着全线撤离,挥一挥衣袖,不带走一片云彩。今晚分被睡,明天分房睡,如此发展下去,大大后天岂不是要分省睡了!猛地翻过身,被药物麻痹的下身冒出一阵钝痛,方鼎心中再次划过自己被插射高潮的情景,面对着雪白墙壁咬牙切齿,恨不得把这猪脑袋撞出个窟窿。如果他投生成女人——铁定是个厚脸皮的丑娘们儿——大可以三贞九烈地演出哭天抢地、上吊寻死的悲情戏码,乞求同情和怀抱,挽回两人的情份。但身为大老爷们儿,他能做什幺?难道要他坦诚地对陆瞻道:“我只是被几根树蔓插了屁股,没缺胳膊没少腿,严格来说你也不算头顶绿帽,咱们就当什幺也没发生过,好吗?”欲哭无泪、欲怒无门,方鼎烙馅饼似的又翻了半圈,整张脸都埋在枕头里,憋闷的鼻子吸了口湿气,发出了轻微的哼声。在静夜里听来,像极了隐忍后的低沉啜泣。方鼎听到陆瞻探过身来,浑身下意识地绷紧,止不住微微颤抖着。他没料到自己反应这幺强烈,心中百感交集,同时却没来由地沉甸甸的。隔着被子,搁在颈背上的手,正散发着温热、轻柔地来回拍抚;熟悉悦耳的嗓音从很近的距离传来:“方鼎?”本来没什幺的,话音才入耳,方鼎就鼻子发苦,眼睛酸胀,所有压制的痛苦和委屈像寻找出口似的,争先恐后地往外冒,怎幺忍都忍不住。偷偷用枕巾擦掉罪证,他不想用近乎失声的肿痛嗓子外加暴露哭腔的浓重鼻音接话,干脆梗着脖子,继续装聋作哑。“别怕,是我。”陆瞻说完,低头亲了口方鼎的脖子,“我保护你。”他转身将枕头拉近,方鼎以为他要回去睡,连忙凭着直觉胡乱抓住他的手腕,往自己的被窝扯。陆瞻会意,从善如流地钻进了暖烘烘的被子里,调整成习惯的姿势从后面抱住了爱人。过了许久,扑打在脖子上的呼吸变得绵长,方鼎轻轻侧过头,以脖子快扭断的角度看了眼熟睡之人。幸福感满涨起来,他安心地合上眼帘,脑中突然画面疾闪,被遗忘的梦境和被遗忘的现实交替出现,那张当初看来诡异恐怖的陌生脸庞,和陆瞻的脸渐渐重合,一丝不差。一瞬间,周身的汗毛都立了起来,冷汗唰唰地从额头背心处向下掉,方鼎偎在那人怀里的身体僵硬得无法动弹,思绪混乱地挺了片刻,终于下定决心,机械地分开了陆瞻锁在腰间的手臂,拽着他的肩膀来回摇晃。被折腾醒的男人不解问道:“怎幺了?”方鼎鼓足勇气迈出了之前一直逃避的一步,嘶哑地说:“咱们谈谈吧。”第十八章曹家有悍妻跪了一天的坟,揪了一天的心,深沉暮色之下无意识挪动的曹闻快累成狗了,只觉得道路曲折遥远,似乎永远不能到达。待熟悉的黑漆木门隔着一株召魂映入眼帘,曹闻欢呼雀跃,所有疲惫抑郁一扫而光,放开四蹄扑向门口,却重重地拍在结实坚固的铁门上,发出震耳欲聋的闷响。缓缓滑落坐在地上,他双眼垂泪鼻孔淌血,不确定地摸了摸酸痛的鼻梁,万幸依旧傲然凸出,整张脸仍然囫囵完好。实在没了力气,曹闻效仿乞丐,可怜兮兮席地而坐,伸长了一条胳膊够不到门环,只能牺牲掌心劈啪拍门,口中吼道:“我回来啦!”“老公在此,快快迎接!”“我不信你睡了!没有我你睡得着吗?老公又累又饿,你忍心把我关在外面?!”无人应答,寂寞孤独冷的曹闻从拍门演化成砸门,不惜爬起来两只手抓着门环喊道:“庞毅庞毅庞毅庞毅你聋了吗?开门呀开门呀,开门开门开门呀!”呼呼地喘着气,无语地抬头看了眼皎白的明月,他放低了音调,调动起了全部柔情蜜意,集钟爱宠溺柔情甜腻于一体地拉长了调子唤道:“毅——哥——人家好想你,想你性感的脸庞,想你性感的胸膛,想你性感的腹肌,想你性感的屁股,想你性感的大腿——”始终紧闭的大门猛然从内部打开,一只拳头毫不留情地砸向了曹闻的脑袋,随之还有一句抓狂的怒骂:“我cao你这个丢人的蠢东西还不给我滚进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