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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秀娟翻过身来,涕泗横流,满脸通红,十分痛苦的模样。她厚厚的红绿花棉袄都被灰尘和鼻涕弄脏了,看起来狼狈不堪。“大冬天的,你自己穿着厚棉袄,却让我和我弟穿着单衣,”宋亚泽捏起自己身上薄薄一层的衣服,一字一顿地气愤着说:“你还算个人吗?!”王秀娟看到性情大变的宋亚泽,吃惊之余更是恐惧。她色厉内荏,碰到软弱柔和的人就要刻薄,碰到强硬有力的人她就会退缩。此时,她硬撑着站了起来,明明内心害怕,却又强装严厉,怕丢掉了那可笑又可怜的面子。“你……你给我等着……小杂种……”王秀娟哆哆嗦嗦地走到里屋,用尽浑身力气把门狠狠一关,整个屋子似乎都随着这关门声震动了一下。现在,这外屋只剩下宋亚泽和林裕果了。这时,宋亚泽才有空闲看看陶涛用心塑造的主角到底是个什么模样。林裕果此时的扮相还真不怎么样。他嘴角和下巴都沾了血,左脸颊也是肿得老高;头发是很久没剪了,像个被遗弃的绵羊一样,很是蓬乱;他下巴尖尖的,细瘦的骨头很明显,脸色蜡黄,脏兮兮的,像是个营养不良的小乞丐。连五官到底长什么样子都难看得清。所幸那眼睛倒是还挺有神的,黑黑亮亮的。他眉头皱起,小嘴紧抿,一脸不可置信地看着宋亚泽,似乎还没接受那木讷憨厚的哥哥破天荒地出手相救的事实。宋亚泽走到林裕果旁边,在对方震惊的目光中极其淡定地把他扶了起来,拍拍他身上的灰尘,却发现他的衣服已经不只是沾了灰的程度了,而是黏着泥水,还有血污,有的地方不知怎么搞的,居然还结了块,硬巴巴的。他又环顾四周,发现这是一座砖头和石头一起垒成的平房,只有外屋和里屋两间屋子,脚下没有水泥,还是坑坑洼洼的带着泥土的地;门似乎摇摇欲坠,随着外面的风浪一下下晃动着,好像随时会被风雪击倒似的;门旁边有两扇小小的方形窗户,那发黄发黑的玻璃将外面的世界扭曲地反映进来。就连光线都像是嫌弃这个家似的不愿意进来,窗外是白雪皑皑、明亮无比,这屋里却是黑乎乎的;没有电视、桌子、高脚椅子,甚至连电灯都没有,只有一口黑洞洞的、熄了火的灶台,几个低矮的小凳子和掉了瓷的盆,还有一堆散乱摆放着的柴。宋亚泽苦笑,他是有了心理准备,可没想到条件居然如此艰苦。——自己做的选择,跪着也得坚持完!宋亚泽将窗户一旁灰土土的窗帘一把拽下,抖了抖灰,裹在林裕果冻得瑟瑟发抖的身子上。又费了半天劲在灶台边找到油腻腻的打火机,学着自己在电视中看到的那样,不疾不徐地在灶台里生起火来。这是他第一次生火,过程意外地顺利,他不得不怀疑是不是反帝那饺子帮了忙。火已经燃起,冰冷的屋里终于有了暖意,宋亚泽和林裕果也不再发抖,他们俩一人坐着个小板凳,空气中只有柴木燃烧时的噼啪声,两人都是沉默着。“明天我去劈柴。”宋亚泽看着剩下的小半堆柴说道。“我也去。”林裕果接道,他的声音出于变声期,有些嘶哑难听。宋亚泽回过头瞥了瞥林裕果,摇摇头说道:“你太小了,连斧头都拿不动吧!明天我走时给你生上火,你在家暖着,别出来了。”林裕果没再吱声,他的确怀疑自己拎斧头的能力,没话可说。就攥着单薄的衣角,闷闷地坐在一旁。宋亚泽拧开水龙头,发现一滴水也出不来,原来是水管被冻得结结实实;他只好出了门,顶着刺骨的寒风,用木舀子舀了几瓢雪,放在大锅里烧开。他将开水舀进缺棱少角的碗中,积雪烧开的水有点浑浊,看上去还和着泥灰,可如今他们只能将就着喝这样的水了,好歹还能带点热量,充点饱腹感。天黑了,王秀娟终于从里屋出来了,她嘴里小声骂骂咧咧的,又不敢表现得太明显,怕宋亚泽再气急了打她。她从她专属的里屋中遮遮掩掩地拿出一袋挂面,就着生得正旺的火,下了一碗面条给自己,便端着去里屋吃。可等她端着空碗,打着饱嗝从里屋出来时,发现灶台上剩下的挂面已经不见了。而两个罪魁祸首坐在板凳上,吃得正香。王秀娟一时气极,她没想到两小子今天吃了熊心豹子胆,居然敢偷吃!她不敢再上手去打宋亚泽和林裕果,怕反过来挨打。就索性将自己的空碗筷一下子摔在地上,碗碎成锋利的好几片。她不顾什么面子了,一屁股坐在地上,两只手攥拳用力捶着胸口,一边装腔作势地大喊大叫,一边骂着:“两个讨债鬼想饿死我啊……”林裕果司空见惯,只要王秀娟不抬手打他,他就懒得理会;宋亚泽也是气定神闲地吃着面,对躺地上耍无赖的王秀娟视而不见。等两人吃完,王秀娟也撒完泼了,她坐了起来,感觉很累,看着无视自己的两人,骂了句:“我不舒服你们也别想好过!”说完就从地上爬了起来,说着不堪入耳的脏话,怒气冲冲地又进了里屋。林裕果看着紧闭的里屋门,有些气郁,他嘟囔着:“什么时候才能摆脱她?”“快了。”宋亚泽想起大纲中,秦建军死后不出一个礼拜,王秀娟就被沙包压死了。林裕果长叹一口气,还很稚嫩的脸上露出不属于这个年龄的悲哀:“我也希望快了。”“这种人,老天爷会把她收走的。”宋亚泽拍了拍林裕果的肩,就站起身来,走去里屋,砰一声地一脚踹开里屋门。接着,屋里传来王秀娟一阵破口大骂和叮叮咣咣砸东西的声音。林裕果正好奇地往里面看呢,就看着宋亚泽就抱着两床被褥走了出来,王秀娟又一次把门砰的一关,屋子的房梁都震动了一下。晚上,宋亚泽怕煤气中毒,就把火熄了,在灶台上铺上一层被褥,另一条被褥和林裕果一起盖。不算大的灶台上勉强容得下两人侧着身睡。这时,外面传进来一阵隐隐约约,却足以听清的吵闹声。“……臭婆娘!你把我那三百块藏哪儿了?你不知道我跟老刘约好了去镇上棋牌室啊?!你他妈让我怎么去?!拿什么去……”似乎是一个醉鬼男人的骂骂咧咧,声音粗哑,伴随着他的声音的,还有拳打脚踢、家具倒塌的声音,还有小孩子的大声哭喊。“你他妈天天就知道个赌,猪脑子里面净不装好的!我他妈真是瞎了眼了哟!当初居然看上你这个没人味的东西!那钱我就花了,怎么地吧!你天天不着家,我还不能花钱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