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梁玥当真觉得这事儿奇怪得紧,赵兴的气量她是见到过的——当年兖州有一很负盛名的读书人,赵兴意欲招揽,孰料这人是个狂生,让赵兴干等了大半天不说,来时又是袒胸露腹、衣衫不整的,一身打扮活像个乞丐,见到赵兴还未说几句话就开始指着他的鼻子大骂。梁玥当时也是赶巧要求见赵兴,也在外面听了大半,那言辞之过……梁玥只觉得她要是赵兴,得恨不得把这人拉出去砍了。可谁成想,这人竟完完整整地从赵府走出来了,没缺胳膊也没少腿儿的。若是说当年赵兴是为了求名声、做给天下读书人看的话,那这么些年了,样子总是做够了……可便是到了如今,那人还是在兖州活得好好的,继续当着他的狂生,隔三差五地就闹出个让人震惊的大新闻来……当年那等境况,赵兴都不计较。如今张礼只是一纸诗赋,如何能惹得赵兴动如此大的怒气?……竟直接将人下了狱。“玉镜也说了……主公怎会因一句诗赋动气呢?”姚章倒是仍不着急,语气亦是不紧不慢的。他又摩挲了一下手中的竹简,轻轻笑道:“况且,子仪虽是坦荡君子,却并不是那等迂腐之人。”梁玥食指痉挛似的收了一下:姚章的意思是——……那赋,不是张礼所作?姚章知道、那赵兴……应当也知道:明明知道,却依旧让张礼下了狱,这到底是为什么?“玉镜放心,大理寺的陈寺卿和子仪十分投契,两人一向以叔侄相称,他素来将子仪视作晚辈。有他在,子仪在狱中不会受什么大委屈的……况且,子仪遭此大祸,伯庸公子亦不会全无动作。玉镜只在家中静待……不出月余,子仪便会如约去梁府拜访了。”他说着,便看见梁玥眉头愈蹙愈紧,显然是不打算就此等着了。姚章轻叹:“只为了子仪……玉镜便要搅到这淌浑水里去呢?”梁玥沉默以对:友人身陷囹圄,她又知道此乃栽赃陷害,真让她作壁上观,只等张礼出狱之日……她良心难安,怕以后都无颜去见张礼了。姚章叹气,“玉镜如此相待子仪,我可是要吃味了。”梁玥不觉拧眉,“还冤者以公道,此乃为官者应担之责;为朋友奔波,此乃友人应有之义……玥只求问心无愧罢了。”“朋友之义?”姚章似乎轻笑了声,他抬头看向梁玥,狭长的眼睛微微弯起,身子也往前倾了倾,他缓声道,“若是他日,我遭如此灾祸……玉镜可愿为我来回奔波?”明明两人间隔了有一段距离,但梁玥仍察觉出一阵压迫感来,她有些不适地往后仰了仰身,眼皮垂了垂挡住了姚章看来的视线,这才稍微缓和了些,她低声回道:“玥以为,依先生的聪明才智,绝不会使自己置身险境。”况且,真遇上姚章都解决不了的麻烦,就算有十个她,也起不了什么作用。没有得到自己想要的答案,姚章心中生出浅浅的遗憾来,倒也谈不上什么失望,他只挑了挑眉,似笑非笑地道了句,“能得玉镜此赞,章当真是受宠若惊。”他虽这么说着,脸上却无丝毫“受宠若惊”之态,漫不经心地抽着桌上的竹简翻看,随手拿出一份来,冲梁玥摇了摇。“玉镜不若带着这东西,去拜访一下季朗公子。”☆、第65章不是很懂待到梁玥远去,姚章轻轻笑了笑,从袖中取出一个三折的薄木板来,展开来看,里面是一幅画。那画中两人相对而立,一身着甲胄的男子站在门外,似欲回头,而他身后的那屋子里,一个姑娘正静静伫立——这场景……就像是姑娘送别即将出征的情郎。若是梁玥在此,看见这画定会惊讶,这画上的正是大军出征那日,赵旭来梁府的情景。姚章看了这画良久,微微蹙了蹙眉,低叹了一句,“这还真是……前狼后虎啊……”*梁玥带着那竹简去了赵昙府上,竹简上并非什么要紧事,无非让拜访一事不那么突兀,也好趁机探探赵昙的态度。赵昙应当也猜到了她的来意,但梁玥只一提起张礼之事,他要么是扯开话题,要么是含糊着打着太极。梁玥对此也不意外,要是事情真的这么好解决,她也不用犯愁了。虽然一开始就做好了无功而返的准备,但这么半点收获也没有就回去,梁玥到底还有些怏怏——细究下去,也不单是因为没有找到救出张礼的法子,还因为些物是人非的感慨。昔年以琴音相交,两人其实算不得熟悉,但却默契地将对方引为知音。梁玥犹记得那中正平和的琴音……人会说谎,可琴声却不会骗人,梁玥向来认为赵昙是个温雅又旷达的君子。就算猜到如今赵家的兄弟相争的局面,她那想法也不曾改变过……直至今日相见……——原来人真的是会变的。她看着赵昙那双略偏狭长的眼睛……眼前怎么没有发现呢,这双眼睛跟赵兴的是如此相似。知道今日在此也是问不出来什么了,梁玥也不打算在这里白讨人嫌,只生疏地客套几句,便提出告辞。赵昙亲自往外送了几步,只是梁玥走到了门口,却突然顿了住脚步。赵昙本以为她还有话要说,等了一阵儿,却没有等到下文,循着她的视线望去,却看见了那放在角落里的那张琴。……上面已经落了一层的灰尘,像是久无人打扫。赵昙恍然忆起,他初得这张琴时,因怕下人粗手粗脚地磕坏了,故而特意吩咐过不要去动它。可……他如今……已经有多久没碰琴了?这琴就放在屋中,他抬眼就能看见……可他竟任由它静置了那么久、一直到上面落满了灰尘,是没看见……还是不敢看见?他不觉看了看自己的手,他素来爱洁,手上总是极干净的,可他这会儿看着,只觉得上面满是脏污的浊迹……这么脏的手,他又怎么敢再去碰那琴弦呢?梁玥也察觉到自己看着那琴太久,实在有些失礼,忙收回视线,只是走前,仍旧忍不住多嘴了一句,“名琴难得,季朗公子还是莫要让它蒙尘为好。”赵昙愣了愣,往外送的步子也是一顿。梁玥倒不是有意影射什么,只是可惜那张琴,不过这话在赵昙耳中却变了个味道。……蒙尘……吗?他有些恍惚送走梁玥,等回过神来,自己已经端坐在那张琴面前,上面的灰尘已被他拂拭了个干净,他手指也搭在琴弦之上,却久久无法勾出一个音来。这么久了,他早已明白,就如同自己在诗文乐理上天赋非凡一般,于政务一道上,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