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和赞扬,大约知道四少做的很好。他当然做的很好,也叫她确实了解了,她丈夫是个军人。他脚下的军靴踩过尸体,手上是枪械磨出来的厚茧,他有本事让北部的士兵服众,做过的事情便自然不止清除旧部,以儆效尤。听闻四少在省政府第二年,被三少派去了战场,后来便回来了,也无人知道那些年发生了什么。她其实听闻过许多事情,旁人告诉的,或者街头巷尾传说的,可她自己并没有想去了解过。靳筱皱了皱眉,她其实什么都不知道。不知道他一个没有母亲的孩子是如何成长的,也不知道他如何从镇守使,做了督军。她从来只是猜,总是猜,明明已经很亲近了,却只是猜。靳筱呼了一口气,滚滚的黄沙前,站着她丈夫,不知道从什么时候起,校场的士兵唱起了国歌,连带她身旁的那些官员,都肃穆了神色,跟着唱起来。卿云烂兮,糺缦缦兮。日月光华,旦复旦兮。明明上天,烂然星辰。日月光华,弘于一人。日月有常,星辰有行。四时从经,万姓允诚。于予论乐,配天之灵。迁于圣贤,莫不咸听。鼚乎鼓之,轩乎舞之。菁华已竭,褰裳去之。四少便在这歌声中突然回头看她,他目光很深,让她不知道他在看自己,还是在看阅兵台上的旗帜。他帽檐的阴影照到脸上,无论是相貌,气势,都是顶出色的那一个。可靳筱蓦然鼻头发酸。自从校场回他办公的小楼,靳筱便没有说话,四少同她指了指哪里管后勤,哪里放枪械,她也只是微点了头,于是他也沉默了,带她上了楼。进了他办公室,靳筱便自顾自去拿袋子里备好的衣服,她转过身,把东西放到桌子上,四少看她的背影,觉得喉头微涩。他俩便沉默了一会,四少突然开口,“你是不是不喜欢这里?”她这样的性子,大约更喜欢安静,喜欢读书,就像学校里那些女学生,恨军队,恨士兵,要去打倒军阀,要民主自由。他从前总不自主和柳岸之比,那个人是书生,那个人做学生运动,他一面瞧不起,觉得他其实懦弱,其实天真,一面又觉得靳筱该喜欢那一类人。大约她并不喜欢他方才带了期待,想要给她看到的样子。他握了拳头,心里有一些酸,可不管她喜不喜欢,他都是这个样子,他努力了许多年,好不容易遇见她,他就是这样了。时事造人。靳筱拿了衬衫,转过身,却没有回他,只伸了手,要帮他解开领口的扣子,一边低了眉,同他开口,“把衬衫换了。”她手指到了四少领口,却被四少握住了,他低了头,非要听她的回答,声音也带了执拗,“你是不是不喜欢?”他看不清楚靳筱的神色,想要抬她的下巴,靳筱却自己抬起了头,四少眼里有迫切的探寻,可她眼里的情绪,让四少有些怔愣。她眼圈有一些红,又皱了皱鼻子,仿佛也忍不住,声音带一些抖,“我只是觉得,”她低了眼,把情绪压抑下去,“你从前总装作纨绔的样子,又不像大哥和三哥,有家里帮衬。”她声音低下去,大概觉得自己不该多说,可她今日觉得愧疚的紧,便还是讲给他,“你这些年,大抵很辛苦。”四少握她的手突然脱力,等他回过神,已揽过她,声音温柔的不像话,“也没有很辛苦。”她抬了眼,眼角带一些泪,被四少抹去了,一面轻声哄她,又像在哄很多年前的自己,“也没有很辛苦的。”衬衫脱下来,里面果然都是汗,靳筱拿沾了温水的毛巾同他擦去,又皱了眉,“还好,没有热出痱子。”四少想逗她,指了指自己的胸膛,“会否有汗水更有男人味一些?”靳筱却不理他,只替他换上新的衬衫,一面嘱咐,“我多拿了几件,便放在办公室里,以后天气热了,要时常换上干爽的。”他没有贴身丫鬟,从来早晨,也只是让靳筱帮着扣一扣领口,上一回有人帮他穿衬衫,也不知道是什么时候,于是四少笑起来,又眨了眨眼睛,“以前三哥同我说,娶了亲,也不一定日子能安稳。”他想起什么,笑意大了些,“大约因为他没有我会讨老婆。”他连三哥都用上,只为了夸她,靳筱也能平静无波地不搭腔,而是踮起脚尖,去看他脖颈后面,又没有被太阳晒伤。她这样主动亲近,让四少偷偷慢了呼吸。不过数秒,她身上的气息又顷刻远了,靳筱站好了,同他将衬衫的扣子扣上,眉宇间也没有什么波澜,“我怎么敢和三嫂比。”颜徵楠老早有了自己的府第,因此她并没有许多机会同三嫂照面,又因三少奶奶在学术上的名声,靳筱便觉得她是那种大家闺秀,万不敢与之比较,四少却猛摇了摇头,“你不晓得,”他啧了一声,“若我遇见你晚一些,便不敢娶妻了。”四少这话说的奇怪,他俩相识,才一年不到,三少却结婚多年了,靳筱同他将领口打理好,开口,“哪有这样可怕,”又侧身同他拿帽子,“中午是不是还要和他们一起用餐?便不要耽搁了。”他俩一同出门,四少捡着阴凉处带她走,茂盛的槐树从墙角投下巨大的绿茵,爬山虎把四面的围墙都攀得严严实实的,让靳筱心情也好一些,侧了脸轻轻笑了笑,“说起来,我还是第一次听许多人唱国歌呢。”四少拉了她的手,看她终于不再因衬衫的事情,同她自己生气,也低头笑道,“从前没有吗?”靳筱想了想,又道,“从前去信州大学,听他们唱过校歌,也很有意思。”蝉鸣声从树枝上散下来,士兵都已经去了饭堂,于是便只有他们两个人,四少一边走,也一边唱起来,“镜湖枕麓,屏城襟江,灵秀萃诸方。”靳筱偏了头,眉眼也舒展了,“是这样,”她眼里带了促狭,“原来你是靠音乐治军。”四少要回她,却该转弯,他刚要迈腿,几个士兵的声音从墙另一头响起,“邵秘,你说,是我们少奶奶好看,还是顾嫣然好看?”四少面色猛然一变,想要开口,却已经来不及了,邵子文油腔滑调的声音已搭了腔,“少奶奶自然好看,可上回顾小姐来司令部你没看到?我可看到了,那姿色,难怪有一票的戏迷。”狐悲邵子文说了这话,又想补一句,“可不要让督军听到了”,刚开了口,瞥到墙口一双黑色军靴,那做工,那料子,眼熟的很。他转了转眼睛,突然叫道,“啊呀,中午有绿豆汤”,便回了头,撒腿跑掉了。只剩下那个小兵,浑然不知发生了什么,一面打了个大呵欠,一面嘟囔着“方才不是刚喝过”便往外走。他只走了两步,便停下了,四少原本脸是铁青的,见到他,恶气有了出口,连带声音也低沉地像个罗刹,“吃好了?”让那小兵一边哆嗦着,一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