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儒词】剑似雪无心 0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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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晚月亮很大。 农历十五倘若有月亮,当是很大很亮的,全天下人都瞧得见,乃是天下少有的公平事。今夜则尤其,我思索这是上天感召时来运转,毕竟月亮把院子照的雪一样亮堂,总让人想起华山,很难不觉得是老天喊我去练剑。 也许今日福至心灵,武道昌隆,教我醍醐灌顶也未可知。 我打从榻上爬起来,旁边睡着我的剑。 不要误会,我是个一心一意的人,这种虔诚和执着不仅体现在我某些时候的论剑分段上,还体现在我平生喜好里。我既然从阿甲手里买了剑,当然要对它负责,怎么能只让它在鱼塘当钓竿,正所谓从一而终,想来正是这种道理。 我把剑拿起来。平心而论,这是把好剑,阿甲拿了我几块陨海晶蹲剑庐里咣咣砸了半个月,甩着膀子出来递给我,我接过来挽了个剑花,仔仔细细瞧一遍。阿甲说:给你的剑。我重复一遍:我的。 腾空搁在桌子上。 星絮把腾空塞给我,附带大道理十句。左边说宝剑配侠客,我这样剑术高超的气纯,当然要配一把亮晶晶的好剑;右边说假若我过意不去,自可以另外寻样东西还他,一来二去才是真感情。我不想拒绝他,只好问旁边人要张纸,不大,能写字就行。 左右欠条也不差他这一张,债多不愁技少压身,讲的大抵正是我这样的人。 老话说由贫入富易,由富入贫难,这话显然只能听一半。我如今辗转反侧翻来覆去烙好八十个煎饼果子还睡不着,很难说和边上这把腾空没有一点关系。 我堪为草芥,不可剑蒙尘。 我打从榻上爬起来,腾空躺在我手里。 这可能实在是一种剑客的坚持,当然不排除我为自己脸上贴金,也或许是华山的基础教育非常之见成效,把这种精神刻在每一个下山弟子骨头里。总之,尽管我如今资质有限水平一般,顶着失忆的名号天天划水,倒仍旧怀有一种执念,不可以辜负一柄剑,也不可以辜负一颗心。 腾空确实是一把好剑。太极生两仪,两仪生四象,四象生八卦的紫霞心法都被我演练一遍,威力上佳剑意凛冽,难怪我众多同门都对此心生向往。 我想起星絮手里那张欠条。我正儿八经在上头写下名字,写完才想起来我并未告诉他真名,此刻再讲难免有些骗人跑单的嫌疑。我着急解释,星絮却不急,他把欠条拿起来,一字一句念出来: 风九卿。 星絮笑道:原来这是你的名字。 他重复一遍,讲得很慢,让我不知为何都有点不好意思。 风九卿。 欠条一式两份,分别在我与星絮手中。 今夜月色很好。 我收剑,今晚只练了一回,盖因腾空的重量与柏意全然不同,我习惯了柏意的轻巧,如今骤然换成腾空锋锐,拿久了便难免生出些滞涩。也或许是老天督促我勤加练习,以免拖人后腿。 然而月亮这样好,照得院子亮堂堂的夜晚,我却突然很想见星絮。 很想很想。 星絮一个人住了挺大个院子,只能说很配得上他的周流星位。前几遭星絮同我讲过,他住在半条街外的巷子里,我若出门,只要逍遥游两呼吸便到。我笑他人虽刚来,路子倒门清,连我住的地方都了如指掌。星絮说他从前有个朋友也住我和邻居这条街,他曾来过几回,就留了点印象。 聊天时候说起我俩都一个人住,我好心同他介绍,镇上民风淳朴,偷鸡摸狗的事是不曾有的。只是近来不知怎的,更夫老陈总说晚上见过好几回黑影,还好巧不巧就是我们这附近,难免让人警惕。 我家徒四壁,一看就不是什么打家劫舍的好去处,穷得只剩下抱着睡觉的剑了。至于隔壁邻居家,突出一个身无长物,最值钱只有几柜子药材,想来就算真有贼也只能挖两块黄连啃啃——这味道我是太熟悉了。看来看去,容易被盯上的也就只有小剑纯一个,我再三叮嘱,万一遇见什么,千万来寻我。 星絮闷笑点头,看起来很不上心,我猜想他这种年轻人或许都自恃剑术高超,不把这种乡村城镇里的小毛贼看在眼里。不过话又说回来,虽然传闻四起,街坊邻里都说还真没丢过东西。没准这年头风行盗亦有道,头一个试用点就是我们再来镇。 话扯远了,我落在星絮院子里,大门敞开,一副欢迎光临的架势。老实说,我虽然想见星絮,但是提着腾空一路冲到这里,再有什么想法也都被夜风吹个干净。 我原本准备转身就走,可星絮房里人影闪动。这小剑纯平素除了我没见过一个熟人上门,今日倒来得这样巧!我抄起腾空,胸中很有一些为民除害助人为乐的雄心壮志。 房里只有两个人,声音却大得很,我侧身去瞧,人影重重,只能听见星絮和另一个人吵架的声音。 偷听是坏事,偷听吵架则是坏上加坏。我虽然失忆前可能不是什么好人,否则也难以落得性命垂危失去记忆的下场,但醒来后我显然金盆洗手重新做人,绝不干这梁上君子的坏勾当。 但我从来没见过星絮这模样。 星絮是什么人?他不曾说的,我只好装作一无所知。 他是少年天才,是周流之主,天下间若此等水准的剑纯仍岌岌无名,那长安论剑也不必再办,剑宗声名更不必虚传。 可他不说,我便不问。 但一个探究他过去的机会摆在我面前,我同吕祖告饶:弟子道行有损,问心有愧,只此一次,下不为例。 我提身站在门外。 屋内仍在吵。 那个我不认识的声音疾问道:“你托我重铸渊微,又让我送来松间云鹤,我倒要问你,子谦,你究竟要做什么?!” 星絮只答:“此番多谢你,剑我已拿到,你可以回去了。” 那人再问:“好——你辞别论剑我不拦你,你出走长安我也不拦你,可是今日你问我要松间云鹤,我且问你,你要送给谁?” 星絮冷笑:“我要送谁,你真不知道吗?” 那人骂道:“他已经——他已经死了!” 星絮以一种我从未见过的愤怒和痛苦回应他:“小阿越君,事到如今,你还要骗我?!” 我手上腾空这时候落地。 天下持剑者可以不曾见过各派掌门,却一定听说过阿越君名号,藏剑三甲,昔日第一。而世上天才剑宗千万,可以被小阿越君喊作子谦的也只有一个。 是剑宗首席,是他夺魁挚交。 金光暴闪,阿越君剑气突至。他拔剑与我相对,却不知为何,面上一派错愕。 按道理我应当即刻道歉,然后瞻仰魁首风采。但今时今日,我却只有一个念头。 清儒。 他是清儒。 同星絮并肩的日子里,我也曾思索过,小剑纯年纪不大,剑术却高,配合周流星位很有些所向披靡的意思。剑宗若有这等少年天才,没有连写八百篇快报大肆宣传已算低调,如何会放他独身下山,又来我们镇这旮旯里蒙尘? 世上若有憾事,名剑蒙尘当属头一桩。 现在再看,确实是我多虑。 星絮跟着追出来。 我从没见过他这样。 我也确实不应该见过。 他是剑宗第一首席,是天下闻名的剑神,是前任论剑魁首。这样一个剑客,这样一个人,如何会出现在这穷乡僻壤,又如何会和散排遇见的气纯队友一见如故,乃至携手同行、一掷千金? 易得无价宝,难得有情郎。 他的白发散下来,眼睛通红,看上去很可怜。而我这时候想起街头巷尾的传言,剑术大成而情缘早逝,实在是剑宗表率。 清儒,清儒。 我心里想,原来如此。 原来如此。 腾空还掉在地上。我长贫乍富,对这或许大概可能性很高不属于我的剑一并抱有同情。但不管怎样,让一柄好剑孤独掉在地上实在是一种剑客的失职。只是现下去捡仿佛不太现实。我原本打算拱手,但看起来可能心虚气短,容易显得不那么尊重。话又说回来,许多人究其一生也没法见到论剑魁首,我一碰就是两个,这运气明天不去摇奖肯定是大浪费。 阿越君看向我,神色相当惊讶,可以说是大惊失色,我猜想自己方才知道星絮就是清儒的时候,面上表情大抵也没有他这么震撼。 我不太理解他这心路历程,下意识扭头去看星絮——好吧,清儒。清儒面色很不好看,这是当然的,任谁跟友人月下畅谈被路人打扰,应该都不会开心。尽管我对他来说或许不能算萍水相逢,今天以前我们的关系是队友(我单方面认为),今天过后可能是债主,也可能什么都没有。 只是不合时宜地,我不受控制地想起月前第一回见他,一个背着周流的,看上去很不开心的小剑纯。 我朝他行礼。 只是假名姓也有真情意。我不知道应该说什么,连称呼也想不出来。叫他星絮是自欺欺人,喊清儒显然算熊心豹胆。我思来想去,犹豫二三,好像过了十天半月,又仿佛只有一瞬间。 我恳切作揖:剑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