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电话,看来他已经在警局门口等到不耐烦,这也意味着他一旦发现不对,半小时内就能赶回家中。我顾不得电话铃声,转身便往楼上跑去。赵谨行拨了三次,每一次都无人接听。他靠在车旁,眼睁睁看着警局里的人都要走尽,更加心急。“不好意思,请问丁警官在吗?”他到问讯处,问讯处的警员只告诉他丁警官独自出勤去了,不知什么时候才能回来。“一个人出勤?什么任务?”“缉毒。”丁寻苍白的笑意又闪过他脑海,赵谨行生怕丁越也变得这样苍白,生怕丁越也像丁寻一样永远离开自己。他怕听到丁越殉职的消息,他怕看到丁越的血,怕丁越眼中的光芒黯淡,他怕他挂记的那个鲜活的丁越,也像丁寻一样,变成一具死尸。惧怕就像浸在冰水中的尖针,一根根刺入骨髓,那种撕心裂肺的痛苦又像雪崩一样淹没了他、埋葬了他。“你回家等吧,等丁警官回来还有好一阵。”女警员劝他。赵谨行失神回到车中,右手不住战栗。车从警局门口开走,这一路斑马线、红绿灯、网状线、立交桥、轻轨,熟悉得就要变成本能的路线,万一从此再也没有丁越坐在副驾驶位上念叨那些琐碎事,这些东西,还会是充满期待的吗?赵谨行不敢想象那种感觉。过斑马线的年轻人看到车中人泪流满面,惊讶片刻,漠然离开。我在二楼走廊的天花板上发现了一个暗门。打开暗门,放下门上附着的木梯,阁楼许久都没开过,充斥着木材的味道。我顺着木梯爬上阁楼,穿过被白布覆盖起来的物件,打开紧闭的窗帘,阳光照进阁楼,将空气中的灰尘也照得清晰可见。阁楼的桌上搁置着好几台监视器,电脑前有厚厚一本笔记,笔记本下压着一叠文件。我打开监视器,翻看那本笔记。笔记第一页夹着一张素雅的书签,‘我能用双手雕塑出完美的躯体,我能用画笔勾出动人的景象,但我无法雕塑仿造你的灵魂,我无法用画笔描绘你的眼睛,我妄想成就一件最宝贵艺术品,不用双手,不借工具,只以心,与难述之情——J’,书签上是赵谨行的笔记,一勾一划都是他的习惯。书签后是一张素描,素描已经泛黄,看上去许久都没改动过,但素描中那张脸却是于我来说无比熟悉的。我在镜中看见的,是比这张脸成熟了许多,疲倦了许多的容颜。不知为何,我心中竟泛起一点类似喜悦的感觉:我仿佛从许久前就被自己的爱人挂念着,用画这张素描时的温柔的眼神注视着。再往后翻,多是些速写随笔,后半本速写变得潦草,偶尔还有生涩的线条在其中。我没多在意那本笔记,继续翻看文件夹。文件夹里放了好几个人的纸质文档,当我看到那几个名字顿时后背一凉,陈景然、汤岑、王浩宇......我不知该叫这种感觉‘预感’还是‘既定事实’——赵谨行和这几起杀人案有关。我不敢再往下想,我害怕清楚地说出自己的猜测。不出我所料,文件夹中还有几名警员的档案,除了夏晓成,都已经被害。骇人的是,我在最后一页夹层中发现了一颗完整的指甲,按大小看来,应该取自男性大拇指,具体哪只手我不敢下定论。我心有余悸关上文件夹,将这两样东西恢复原状,回头调出监视器中的记录,此时我再无空余去思索有关赵谨行的回忆,只有恐惧和紧张。一个监视器中出现的是小小的卧室,扎着马尾辫的女孩在卧室中徘徊,女孩正是陈景然,她时而朝监视器镜头看看,时而在床边坐下,最后她解开了发带,从桌中抽屉里摸出了一把美工刀,安详地平躺到床上......我没再继续看下去,因为我早已知道会看到什么样的情形,那双绝望的眼睛,濒死的生命。我听到某个声音在谴责我,谴责我的妥协,谩骂我的愚蠢。调出另一个记录,我看到自己无比熟悉的地方,那是我的卧室,我站在窗前出神,我收拾房间,还有我被案件烦得焦头烂额时扔书的模样,我就像一个小丑,在监视器小小的黑框里过着自己蠢笨的生活。我没料到,最后一个监视器中,是丁寻的房间。丁寻弓着纤瘦的脊背,他掩面坐在书桌前,我端水站在他身后......他从抽屉里拿出一封信,小心翼翼地将它打开,一边视如珍宝地抚摸着,一边将另一只手伸到自己身下......我干呕出声,边呕边流泪,一阵头晕目眩,踉跄之际在地上摔了个踏实,带下一整张白布,一堆油画散乱地堆在地上。画中全是那个面孔,熟悉的梦魇。丁寻、丁寻、丁寻......全是他,我发疯似的在那堆画中翻找,每一个都和我像极,但每一个都不是我。我跪坐在地,仰面哭泣,不知为何而哭。为自己的无用?为那些无辜丧命的人?为老友?为丁寻?还是为自己?多可笑,我竟用了这么多气力去爱一个自己狠了入骨的罪犯。我想他肯定在偷乐吧,那个刑警,多可笑啊,我只需要做些小事就能让他对我迷恋成这样......多可笑,而且那个刑警,到了最后一刻,知道所有真相的最后一刻,竟然还在介怀,介怀那些油画里、速写里,全是丁寻而不是他!多可笑,多可笑啊......我到底是为什么要来承担这些心碎?如果我一开始就选择忘记丁寻,我就不会读警校,也不会和赵谨行扯上关系,不会被玩弄,不会被他利用来掩盖所有的犯罪。再晚些,如果当时我铁了心,没打开那扇阻隔我俩的安全门,恶魔也不会如此轻取我。可是这么多如果有什么用呢?我苦笑,摸到腰间的配枪,枪掩在外套下,被我的体温捂热。我要爱他,却也憎恨他,我要杀了他。我收拾好了阁楼,将一切恢复原样。下楼时恰好听见关门声,赵谨行的脚步声听上去异常疲倦。等听见他在沙发上坐下,我从腰间掏出配枪,摸索着缓缓下楼,尽量控制着脚步声。出乎我意料,我看到他窝在沙发中抽泣,无声地抽泣。或许是听到我的脚步,他猛地将头抬起,满脸泪痕,眼中还包着眼泪,我微微一怔。“小越。”他惊喜地直起身子,但瞬间黯淡了神色。枪口正对他眉心。顺着枪口向上看,我想我哭泣的表情应该很扭曲。“就是你......都是你......”枪口不停的颤抖,我注视着他,脑海中却出现了那天的音乐喷泉,他弓着身子说‘我也不要失去你’的模样。赵谨行并没回话,泪水顺着泪痕流下,精致的脸上堆满了痛苦和悲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