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吐了口长气。这孩子够灵。那团枕长长的,够大,给皇帝日常倚靠用的,随便儿身上带着小剪刀,竟然飞快地拆了团枕,拿出棉花抛在榻下,自己钻了进去。想必方才就是司空群进来,一时也发现不了。但是如果他坐下来就难说了。随便儿见她来了,便钻出团枕,拿出那个用鲛皮包好的遗旨,此时头顶天窗银光一闪,一只巨犬无声落地,随便儿将那遗旨小心地黏在那犬的肚腹长毛下,骑上巨犬,冲德妃挥挥手,那巨犬带着他冲墙上一跃,就再次上了天窗。德妃见过那犬,那是三两二钱。只是从未想过,这养在燕绥府里,平日里不起眼的狗,竟有如此惊人的速度。像一束银蓝色的电,最快的箭都追不上。随便儿一走,德妃就浑身松快了,袅袅婷婷走到榻前,也不管外头暴怒拼命撞门的司空群,将那个团枕的棉花塞回去,一边塞一边大声哭道:“先帝啊,我就知道你好惨啊,你一生宽容慈爱,勤政爱民,如何驾崩却会为那恶鬼所缠,不得安宁啊,莫非你死得别有隐情……”司空群听得额头青筋别别跳,正要叫人暴力开门,哗啦一声门开了,德妃眼圈红红,抱着个大团枕走了出来,哽咽地道:“先帝和本宫托梦,说他魂寄这个枕头,让我好生保管着,我带着这个枕头,也就相当于抱着先帝睡了……”司空群一把夺过那个枕头,看了一眼,怒道:“娘娘您别闹了!大半夜奔来景仁宫拆枕头你是失心疯了吗!”德妃热泪连连看着他:“本宫想起先帝对本宫的宠爱,长夜难眠啊……”司空群噎了一下,想起这女子多年盛宠不衰,想起她的妖妃之名,想起她素来的性情怪诞,也觉头痛。这大半夜的也不能为这种事去禀报皇帝太后,只得道:“娘娘莫名出现在景仁宫,触犯了规矩,按例还得检查一番才是。”德妃也便不哭了,笑一声,自等着司空群唤了嬷嬷来搜了身,才在司空群一无所获又暗藏疑惑的悻悻目光中,施施然走了。……德妃回到香宫,随便儿还没回来,菊牙小心地看她,德妃笑一声,摆摆手道:“还真信孩子的话?拿到遗旨就走了呗。也好,这宫里是个吃人的地方。早点走了我也安心,不过还是提防着些。”说着她便上了床,但菊牙知道她没睡,不知道随便儿有无安全出宫之前,她是不会睡的。菊牙躺在地铺上,心里酸酸的,想着快乐的时光真是太短暂了。若是能长一些该多好啊。德妃翻了个身,忽然道:“还是把火油准备起来吧。”菊牙便起身。心知毫无动静,娘娘这是更不放心了。窗户忽然被掀开,随便儿轻轻巧巧地跃了进来。菊牙看见娘娘一瞬间转身笑颜如花。她有些恍惚,感觉好像多年来从未见娘娘这般笑过。德妃下意识张开手,却在瞬间咳嗽一声,又要缩手,随便儿却早已冲了过去,一把抱住了她的腰,哭兮兮地撒娇道:“奶啊,奶奶啊,好险啊,吓死随便儿啦!差一点随便儿就回不来了啊!”德妃收回去的手立刻便搂回了随便儿的肥腰上,顺手把他放在膝盖上,又悄悄使个眼色示意菊牙把火油给收起来,一边皱眉怒视他:“拿到遗旨不赶紧走,还冒险回来做甚!”“说好了回来陪奶奶啊!”“我才不用你陪。小屁孩黏兮兮的。”“可是我想陪奶奶啊,奶奶又美又香又可爱!”菊牙噗地一声。德妃阴恻恻地看着她,觉得这小蹄子甚是碍眼。随便儿抱住德妃脖子:“奶啊,憋别扭了,明明你喜欢我,我也喜欢你,我们两个凑一起打怪不好吗?”德妃忍不住一笑,忽然看见随便儿指甲缝里来不及洗去的血痕。她知道,那是属于燕绥的血痕。心间忽然一痛。曾几何时,那个她十月怀胎养育的孩儿,他曾孺慕她,她也一直将他放在心上,可是因为命运,因为无奈,因为那些裹挟着人不得不含泪隐忍的一切,她放了手,他也冷了心,从此母子近在迟尺,心在天涯。便是到了最后,明了彼此心意,那些被风穿透被雪冷透的岁月,终究是暖不回也回不去了。是啊,还别扭什么呢。人生又有多少个二十五年,让人再一次弥补和挽留呢?她最终缓缓伸手,有点僵硬的手臂,揽住了随便儿的肩,随便儿立即爱娇地将脑袋搁在她的颊旁。她侧头,嗅见孩子的奶香,仿佛还是很多很多年前,燕绥犹自是个婴儿,因毒病日夜啼哭,而她也日夜抱着他在榻下绕圈,微微一偏头,就能看见孩子软软靠在她肩头,散发着温醇的奶味儿,长长睫毛扫着她的脸颊,簌簌的痒。她当时侧头,想吻吻他发白的脸颊,忽然听见脚步声,便将他赶紧抛在了榻上。德妃闭了闭眼。微微凑过嘴唇,吻在了随便儿温软的颊侧。小猫儿一样在德妃怀里呼噜的随便儿张开眼睛,嘻嘻笑了笑,将脸紧紧贴在了德妃脸上。菊牙站在一边,用手绢慢慢地捂住了眼睛。……晓色如画笔慢慢涂满了皇宫顶头的天幕,将深黑刷成淡青再抹一层霞色。深红色的宫门缓缓开启,皇帝仪仗迤逦而出。新帝比想象中更加心急,以最简单的仪仗便出了宫,不顾大臣们的劝谏,要去京畿大营巡察。臣子们都知道了昨夜的事,心里隐约明白皇帝急什么,也就不再触霉头了。仪仗虽然简单,护卫却如山如海,金吾卫羽林卫前呼后拥,数千人将御辇包围得密不透风,有些臣子看着心里便摇摇头。御驾亲征也没这架势。数千护卫固然将御驾保护得水泄不通,但也将街道阻塞,每次转弯时,队伍都要纷乱一阵。每次转弯时,趁着那阵变幻阵型的纷乱,都会有披甲的卫士,被拖入旁边的巷子或者半开门的民居。御驾经过,街道清理,百姓也是不敢在街上停留的。少那么一两个人,速度又快,很难被人发觉,而且下一个转折的巷口,这个缺口就会被补上。在某一个街口,甚至一辆金辂车忽然掉了一个轮子,被拖到一边紧急修理,等到再次起行时,轮子压痕便重了许多。用这种方式,文臻将她带入天京的精锐护卫和一些重要武器,除了必须要留下的,其余的又带了出来。至于她自己,有永王的令牌,早就提前和林擎齐云深穿城而过,到了城门附近的民居等候。她带着永王令牌到了城门附近后,就把永王令牌给了一个小叫花,又给了他一点钱,让他去叫开城门。果然那叫花在城门口被拦下,令牌被拿走,城门上下士兵调动愈急,根本没有开城门的意思。天京城防,果然不在新帝和永王手中。幸亏没有贸然出城!但文臻也没浪费永王令牌,她让人拿着永王令牌,去调了他名下的铺子田庄里的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