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多问,亲自去取了给她。虽然前路茫茫,不辩方向,但她并不能就此认命,也没法就此认命。世人对于男子总是宽容,尤其是,当他掌握权柄时。妲己西施之流,固然献媚于君主,但亡国之祸,又岂能归于小女子一身?若非天子无道,又怎会亡国。这事儿传出去,圣上最多是被朝臣对奏,可是她呢?一个狐媚名头,怕是如何也躲不掉,运道差些,怕要臭名远扬。锦书不在乎自己声名如何,也不计较百年之后,世人如何评说,可是,有些人的名声,她很在意。她进了含元殿,做了圣上的女人,承安怎么办?人议鼎沸,会如何评论他?会不会有人说是他献妻媚上,以求前途?便是不这样说,私底下的取笑,却也同样伤人。她的承安,骨子里也很骄傲,如何能忍得了别人讥讽嘲笑。再则,倘若他知道她消息,回宫之后,同圣上起了争执,又该如何是好?本就不受待见,若再贸然行事,不知要怎样申斥。更不必说,世人会如何看待她的两个胞弟……锦书坐在菱花镜前,对着自己面容端详一会儿,不知怎么,忽的生出一阵恍惚来。倘若她没有这张脸,或许……圣上便不会喜欢她了吧。陈嬷嬷侍立在她身后,手执犀角梳,余光瞥见她神情,心中一凛。“夫人呀,老奴活了大半辈子,见得事儿多了去了,人呐,就没有过不去的坎儿。”锦书既到了圣上身边,从前的称呼必是不能用了,含元殿便以“夫人”指代,其中真意,令人深思。陈嬷嬷本是先太后身边的宫人,及先太后殁,便在圣上身边伺候,因为行事细致,心思缜密,被圣上指了伺候锦书。“老奴知道您心里委屈,圣上也知道,”她动作不停,温声道:“所以这几日,您从不给好脸,他也没说什么,依旧小意哄着,百般温存。”“这不是因为圣上大度,心思豁达,而是因为圣上怜惜您,疼爱您,女儿家再多的小性子,他也能容忍,”如云堆发被盘起,陈嬷嬷将那把犀角梳搁到一边:“可是那些踩到底线的事儿,他就未必能忍了。”“夫人是他掌中宝,舍不得动,别人可不是,您说——是不是这个理儿?”锦书如何听不出她话中深意,笑意冷淡:“嬷嬷这张嘴,不比圣上差半分,难怪被差使到我这儿来。”“夫人,老奴没有恶意,也不是想帮圣上说话,”陈嬷嬷听她话中带刺,也不动气,温和道:“只是知道您心里苦,不想叫您一时着相,叫日子更苦。”一席话说完,她自己似乎也有些感慨,屈膝一礼,离开了。锦书低着头,默然良久。身处困笼,她还在想法子,圣上却已经按部就班的准备好一切。承安还在西南,一时半会儿赶不回来,倒是方便他行事。宫宴过后,二皇子妃便病了,这一次不同以往,凶险的紧。贤妃几次三番听说她病的事儿,这会儿已经不太放在心上,只是承安不在,她若是出了事,等承安回来,备不住会怨她,便耐着性子吩咐人去瞧。“娘娘,”嬷嬷回去之后,神情微急:“奴婢瞧着,二皇子妃怕是不太好,这几日连饭都只用一星半点儿,这个冬天,只怕难熬……”“竟有这么严重?”贤妃惊道:“太医怎么说?”“也说不太好,”嬷嬷道:“叫早做准备呢。”“真是,”年关快到了,这时候出事,终究晦气,贤妃隐约不悦道:“偏生在这关头病。”“更衣,我瞧瞧她去,”顿了顿,她又道:“既然不太好,就早些叫尚宫局的人准备着吧,算是冲喜。”圣上过去的时候,锦书正坐在案前出神,一本诗集勉强翻了几页,便被搁置。不过几日,人竟清瘦好些,下巴更是尖的可怜。冷眼一瞧,不必假扮她那人精神更好。圣上存了天长地久的心思,只欲慢慢哄她心软,等两下里关系柔和下来,再图其他。可人心毕竟不是能计量的东西,情意也一样。她近来吃不下饭,人也恹恹,失魂落魄,他嘴上不说,心里终究难过。“这么晚了,怎么也不掌灯?”他到她身边去坐下,扫一眼那本书,轻声道:“你也不嫌伤眼睛。”锦书伸手过去,随手将那本书合上,却没理他。圣上不在意她冷待,继续道:“朕听她们说,你晚膳都没用多少,是不喜欢菜色?”“宫廷里总是那些东西,用多了也没意思,”她不出声,他也不嫌尴尬,接着道:“朕昨日从扬州叫了个厨子,淮扬菜做的清鲜,叫他备两个,你再用几口?”锦书沉默着不说话,似乎没瞧见他似的,圣上反倒笑了,试探着握住她手腕,向外吩咐道:“吩咐御膳房,松鼠桂鱼,西施含珠,蟹粉狮子头,再叫份清粥,快些。”外头内侍应声,出宫去吩咐,圣上却转头瞧她淡的几与面色相近的唇色,轻声道:“你这几日身子弱,少食油腻为好,淮扬菜清淡,倒是合适。”锦书依旧沉默,圣上却不肯在等,略靠近些,道:“第一次见朕时,朕说三句,你好歹还肯回一句,这会儿呢?朕说了这样久,你连头都不肯点一下。”锦书忽的笑了一下,语气很冷:“圣上觉得,还有什么好说的?”圣上看着她,柔声道:“只要你愿意,说什么朕都依你。”锦书眼底闪过一抹嘲讽,别过头去,不再做声。晚膳自然也没有再用。圣上劝了许久,见她无意,倒不强求,叫人撤了,便一道往塌上歇了,隔一床被子,秋毫无犯。真真是同床异梦。承安听闻锦书病重,宫中已经在准备丧事的时消息,人尚且在西南,送信人的话一入耳,头脑中便是“嗡”的一声,好半晌没反应过来。顾不得手头上的事儿,连衣裳都顾不得换,只身一人疾行到院子里,翻身上马,想要即刻返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