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没想到,昨夜的梦境,今夜又在他的睡梦中,原模原样地重演了一遍。被迫重温,狄其野听着梦中顾烈的气话,忽然意识到,这是梦中两个人对彼此最坦诚的一次。这也是顾烈第一次,至少是第一次在狄其野面前,懂得在被强加了莫须有的“责任”的时候愤怒反抗。他们在君臣关系的暧昧边界相处,对彼此强求着恋人才可交付的信任,又如同决裂的爱人一般拒绝真正与对方交流。所以,梦中自己临死的那一刻,竟然是他们各种意义上与彼此距离最近的那一刻,而他们两个都对此一无所察。狄其野也因此明白,当初钟泰与定亲女子的信件被敖戈大做文章,诬告钟泰通敌时,顾烈为什么非要逼自己做一个选择,为什么顾烈当时的反应会那么大,大到令当时的狄其野一头雾水,不知顾烈的愤怒伤心是从何而来。因为那个揭开了顾烈的伤口,害顾烈伤得更重的人,叫做狄其野。可他并非故意行凶,他根本不知道他将断肠匕按进自己心口的时候,其实已经身处顾烈的心脏了。他是罪魁祸首。顾烈是他的同谋。同谋行凶,同谋相爱。*白衣铁甲的将军策马疾行,他披星戴月而来,走的是一条非常漫长曲折的路,还好,有人等了他很久,他没有半路迷途。顾烈在无法安稳的睡眠中,察觉到自己怀里靠过来一个人。顾烈睁开眼,眼前是他朝思暮想的爱人。这个星夜兼程回到他怀中,从来孤标傲世的狄将军,亲了亲他的唇角。“顾烈。”“我回家了。”顾烈睁大眼睛,双臂却已经自然而然地将狄其野牢牢抱紧,他在这瞬间似乎真切地听到了自己心脏跳动的声音。他将狄其野好好收纳在怀中,像是从未仔细看过狄其野一般,用视线一寸一寸描摹爱人此刻的容颜,随后低下头,像是从未仔细吻过狄其野一般,用触觉一寸一寸描摹爱人年轻的轮廓。眼睛、牙齿……他必须用上所有感官去感受狄其野。因为他想这么做,因为他能这么做,因为狄其野是他的。他的爱人,他的家人。第121章回家(下)生存繁衍,是每一个物种的本能,而爱,这种通常被视作人类天赋的情感,其实是一种能力。并不是每一个人都会爱人。它要求人温柔坦诚地对待他人,与此同时,它要求人温柔诚实地面对自己。过分好强的人,往往习惯于忽略自己受到的伤,久而久之,心就变得冷硬起来,不仅有害自身,还会失去爱人的能力。前世的狄其野是如此,顾烈何尝不是。他们都有心病。想到这里,狄其野心怀骄傲地笑了笑,但是,顾烈毕竟是他们两人中,更好、更勇敢也更温柔的那一个。早在他想要为顾烈治疗心病之前,顾烈此生,其实从他们相遇开始,就一直用毫不迟疑的信任与爱治疗着他。前世自己的任性妄为,纯然是过分好强爱洁的天性所致,那此生自己的任性妄为,有一半,可得算在顾烈待他过分纵容的头上。顾烈在潜移默化的温柔中,治好了他被联盟背叛的伤口,修剪了他性格中过分决绝冷酷的枝桠,使他产生了眷恋。就像是一株移栽而来、不服水土的大树,相邻那棵原生古木,主动将它们的树根须缕交缠,带着它深深扎入泥土,在这片土地上落地生根。狄其野毕竟不是真切经历了前世,他也说不清,前世自己后期的种种作为,究竟是不愿继续承受心底的自厌和无望,主动寻求一个最终解脱,还是根本不屑去讨一个强求来的信任,消极放任自己走向必然结局。但他能够看清楚,在前世沉重潮湿的凋零腐叶下,蔓延开来的,不止是他一个人的血,不止是他一个人的痛楚。前世那个狄其野,也抱着连祝北河都觉得迂腐的纯臣心思,却连主动投诚都不肯对顾烈开口。想到此处,狄其野才惊觉,此生那一夜燕宫金殿对谈,自己还满口说着格格不入,然而潜意识里其实已经被顾烈宠得相当坦诚,偶尔还愿意将独自经历的苦楚说两句给顾烈听,去讨他心疼。狄其野忽而又想起临行前,顾烈坚持要给他过生辰,那日狄其野无论走到哪里,都能听到太监近卫祝他二十六生辰,后来才知道,是顾烈给了赏银,让他们到自己面前讨个口彩。但到此时,狄其野才真正明白,顾烈明知他此生是二十四岁而不是二十六,却坚持要为他过二十六岁生辰的缘由——梦中那个自己,没有活过二十六岁。情不知所起,一往而深。顾烈放在他手中的,是历经生死后,毫无保留的爱。*顾烈知道狄其野喜欢点火。他不知道狄其野还能点一把这么大的火。今夜以前,尽管狄其野能够一把火烧得他不管不顾,可他向来是在乎狄其野感受的,饿虎扑食到了极致,最激动的那几次,也许落下过太多淤青红痕,但从来不会真的伤到狄其野。今夜不同。他分明知道狄其野右臂受了伤,也分明看出狄其野是存心要勾得他失控,却根本无法抗拒。也许是狄其野那一声“回家”,让他太过欣喜。但顾烈到底是不愿意过分索求无度,警告道:“不许胡闹。”狄其野根本不理顾烈克制隐忍的警告。“……不够。”像是索取又像是抱怨的声音,猫爪一般挠在顾烈心上。狄其野说不够,难道顾烈还能不给么?这哪里是大楚兵神,这分明是勾_魂野鬼,纠缠着人忘了天地年月,不知今夕何夕。狄其野右臂的伤,是被刺伊尔贵族将领的火器石弹擦伤,刚受伤时看上去血rou模糊,实际处理过后并不严重,已经愈合了一半,伤口最中心处因为还有火药残余的灼伤,所以迟迟没有结痂。顾烈小心不去触碰,却还是被床单蹭破,未愈合的伤口又渐渐洇出鲜血来,夜息香浮动于室,鲜血似凝未凝,在伤口边缘汇聚,顺着二人加快的动作,落在他们交握的手上。血珠从指缝间渗下,染红了两个人的指根,顺着肌肤纹路洇入掌心。狄其野慢慢调匀着呼吸,看着两人指根红痕,忽而低笑。迷乱褪去,顾烈立刻好好将身_下人翻来抱在怀里,仔细去看狄其野右臂的伤。有些洇血,但不严重。顾烈黑了脸:“胡闹!”狄其野卖乖似的用小腿蹭蹭他,故作委屈:“我打了胜仗回来,你还对我生气。”这副样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