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过命兄弟点头,“不可敷药,不可擦洗,需得结痂脱落后,再涂上这瓶固色药剂,涂一层即可,之后再过一两日,才可碰水。”“我记下了。兄弟,大恩不言谢。”“客气。”那个气字还没落地,过命兄弟的人头就落地了。另一个孩子吓得哇哇大叫,直往顾烈的身边缩去,可他一动,又因为背上的疼痛而哭泣起来。顾烈也动不了,只能握着他的手。窦侍卫皱眉看着他们。哭声渐渐低下去,直到不敢再有任何声响。窦侍卫这才满意点头,板着脸说了些“你们是楚王孙”“不可任性吵闹”“需得以复仇为重”等语,将两个孩子教训了一通,这才拖着他过命兄弟的尸首出去了。等他出去了,另一个孩子才敢抽噎出声,对顾烈道:“堂弟,我害怕,我想爹爹,想娘。我不喜欢窦侍卫。”他们都趴躺着,背上刺青逐渐洇出了血,似凝微凝,还没有半点结痂的迹象。狄其野感到顾烈的痛,整个心都在疼。小小的顾烈把脸埋在衣袖里,用力擦了擦,才哑着嗓子小声说:“我也想。”入夜,窦侍卫冷着面,再三告诫他们不许翻身、不许去碰刺青、不许把被子拉上去盖住刺青,两个孩子都乖乖点头。灯一灭,眼前就黑了。狄其野眼前亦是一黑,再有画面,已是天蒙蒙亮的时候。“堂弟,顾烈”狄其野循着哭声看去,若是他不在梦中,恐怕得惊讶失色。说惊讶,也并不算意外,狄其野早就担忧那刺青会引发感染,可毕竟是八_九岁的孩童,感染生病这些反应,远远比狄其野担忧的更加严重。那孩子已经高烧到脱水了,嘴唇都是干裂的,背上不知是排异反应还是单纯的感染,全是污血,整个看上去惨不忍睹,面色都隐隐泛出死气来。这时候,论理是不该再哭的,只会加剧脱水症状,可孩子哪里懂得这些,难受会哭,害怕也会哭,他哭着去推顾烈,把顾烈推醒,不停地问:“顾烈,我怎么了?我的背上都是血,你为什么没有?”顾烈又惊又怕,被堂兄这么问着,心里顿时还自责起来,他强自镇定,说:“你不要怕,我去叫窦侍卫。”然后就跑下床去,赶紧去找人。狄其野心里重重一跳,顿时五味杂陈。他总算是明白,顾烈那什么事都责备自己的源头,是从哪儿来的。可谁能去责备一个八_九岁的濒死的孩子?眼前又是一黑,狄其野再看见的,是一个人,大睁着眼睛,躺在同一张床上的顾烈。那孩子,果然是没了。狄其野耐心地看着顾烈,尽管那时自己还远在天边,这样,也算是陪着顾烈入睡,聊作安慰吧。顾烈好不容易迷迷糊糊地睡着,又倏然惊醒,他坐起来,摸了摸自己结痂的背,把手拿到眼前看了看,踌躇了半晌,还是轻轻往窦侍卫的屋子走去。“窦侍卫……”狄其野没能跟随顾烈一起过去,只能听到他们说话。“干什么?!”“我,我梦见背上有血。”“顾烈,你现下是楚王唯一传人!你怎可如此胆小如鼠!你这种样子,怎么为你楚顾九族报仇!”“我怕……”“说话不可如此吞吐!”“是。”“你怕什么?你堂兄是身子骨太弱,受不住颠簸才去的,你是大楚的天命传人,有什么好怕!还有何事?”“无事。”“回去睡,明日还要赶路。”“是。”狄其野恨得牙痒。然而,狄其野眼前又是一黑,再亮起时,狄其野居然看见了他自己。可眼前这场景,狄其野一点都不记得曾经发生过。第118章梦境内外梦中场景,是狄其野再熟悉不过的未央宫,而且,是在他与顾烈共同理政的小书房。但其中的摆设器具,却又与狄其野熟悉的小书房并不相同。最明显的,地上没有防寒的绒毡,也没有狄其野惯坐的椅子。那些狄其野在京城街上随手买的小物事,还有狄其野为顾烈放松眼睛从兰园要来的兰草,就更没有了。作为帝王起居处,这里简直朴素到了冷清的地步。也许是受到了熟悉环境突然变得陌生的影响,狄其野看着小书房内的自己和顾烈,怎么看,怎么觉得陌生。小书房里端坐着的两个人之间,也是一种难掩生疏的氛围。狄其野能感受到,顾烈的心情其实并不差。可坐在下首的那个自己,心情就没那么顾烈好了。这到底是怎么回事?狄其野还在疑惑,梦中的顾烈开口了,他带着些许揶揄,问:“怎么,定国侯这次没给寡人带土产风物?”梦中的自己翻了个白眼:“臣半路被近卫抓回来,没来得及。”顾烈看出他的不满,沉下脸来,隐含警告道:“定国侯也该玩够了!去年蜀州叛将一事,至今都有折子参你,你也不知避嫌,又跑到蜀州去,你不务正业,寡人还要给你收拾烂摊子!从明日起,定国侯务必日日上朝。”梦中的自己刻意反问:“务正业?陛下,臣不务正业,都被参到如今,要是务起正业来,这朝堂上下,可一个人都别想睡安稳。”顾烈不再掩饰威慑之意:“狄其野,你别不识抬举。”被威慑的人却笑了起来:“陛下,臣是定国侯,您还要抬举我,莫非要给臣封王?”顾烈双眼眯起,敲打道:“定国侯这是要挟寡人?”被敲打的人语气平静,这种平静却近乎挑衅:“您是九五之尊,金口玉言,您说是要挟,那自然就是要挟。”顾烈伸手按上额角,根本掩饰不了他的愤怒:“狄其野,你是不是以为”他只说了一半,没有把话说完。梦中自己的视线从顾烈用力按在额角的指节上轻轻滑过,垂眸敛目,轻声接口:“以为什么?以为您不敢杀了我?岂敢呢陛下。”狄其野感受到顾烈的满腔失望和不满,又看到自己愤怒而无奈的模样,不禁疑惑。顾烈登记前,狄其野曾经设想过,一个致力朝政的明君和一个功高盖主的将军,会是如何相处。怎么想,都逃不过互相猜忌。要么剑拔弩张,要么暗流涌动,即使能够维持一时的君臣和合,到最后必然是面目全非,相看两厌。眼前的顾烈和自己,差不多就是狄其野曾设想过的模样。如果不是顾烈从一开始就展现出的超出时代的包容,如果不是顾烈的包容让自己坦言对日后相处的担忧,和那之后顾烈完全超出预料的反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