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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谢忘之扎着的地方是左手,食指用得少,又是侧面,肌肤格外细腻;长生用的却是右手,他常年要写字,指腹有薄薄的茧,看不出来,摸着却很清晰。这么一摸,碰到时感觉格外清晰,不像是指尖相触,倒像是直接在心尖上抚了一下。谢忘之呼吸一窒,面上迅速红起来,心跳都有点乱。她觉得莫名其妙,让人摸一下手而已,何况还是伤着的地方,本来有千千万的方法解释,脑子里却乱七八糟,一句都说不出来,憋得满脸通红,定定地看着长生。长生也没多好,他混混沌沌,都没想明白刚才为什么伸手。虽然没碰过女孩的手,但也不至于这么僵,脑壳像是被人按住,用榔头敲了十来下,晕晕乎乎,只感觉到脸上发烫。憋了一会儿,长生先开口,状似无意地收手:“失礼了。还疼吗?”“都这么久了,怎么会疼?”谢忘之松了口气,也收手,尴尬地背在身后,清清嗓子,“唔,不是说要去玩吗,去哪儿?”“我带你去。”虽然不是这个时间,但总比僵着好,长生咳了一声,“走吧,我们去看烟花。”一走动起来,不是面对面,谢忘之觉得好些,点点头,跟着长生走。她没敢再看他,低着头,看着自己裙摆下的绣鞋,也就没发现少年眼尾染着的淡红。今晚夜色很好,白日里是个大晴天,夜里的天就是深深的靛青色,像是块幕布,拢着漫天星辰。长生抬高视线,看着这块天,忽然想起太液池。他和谢忘之的确不会再见到那个排行第三的阿兄了,因为早在七年前,三皇子就溺毙在太液池里。宫里捧上踩下是常态,那会儿长生的阿娘早已失宠,常常连份例都要被克扣,反正李承儆和死了没两样,孤儿寡母,能到哪儿诉苦?而长生眼睛里的碎金已经显出来,长发漆黑肤色苍白,显得有些怪异,成了皇子公主逗趣的对象。三皇子由楚芳仪所生,虽然楚芳仪早就不得宠了,但一个十岁的皇子,但凡生母出身好点,在宫里就能横着走。他玩厌了蟋蟀鸟雀,就把心思打到长生身上,又怕宫人回头告诉李承儆或者楚芳仪,偷偷避开宫人,挑了临近黄昏时,把长生骗去太液池边偏僻的地方。他想把长生溺死在太液池里,没想到太液池边苔藓没去干净,一脚打滑,自己反倒落水。三皇子原本水性不错,但一落水,心慌意乱,没能攀住岸边,反而往下沉,拼命扑腾也只呛进去几口水。长生那时就站在太液池边,他知道他该立即大声喊,或许有宫人路过能听见,这样三皇子能活。但他喊不出口,好像有人扼住了他的咽喉,在他耳边低语。——让他死。长生终究没喊出声,沉默地看着同父异母的兄长一点点沉入水中。太液池太深了,十岁的孩子沉下去,涟漪渐渐复归平静,像是什么都没发生。水平如镜,碧空如洗,天空倒映在太液池的水里,水面上浮着流云,蜻蜓点在池上,倏忽远去。沉默地走了一段,谢忘之还是没敢看身边的少年,但她觉得这样不行,迟疑良久,偷瞄了长生一眼,迅速收回视线:“嗯,长生……你在看什么呀?”“没什么。”长生笑笑,“我在想,烟花什么时候会起来。”第23章烟花谢忘之知道长生要带她看烟花,却没想到是要去宫墙上看,且长生还真敢带她爬宫墙。幸好这时间守宫墙的人都下来吃饭,长生挑的那处宫墙也偏,修着墙梯,谢忘之撩起裙摆,勉强还能爬上去。平常一日里不知道要看见宫墙几回,等真的爬上去,夜风拂面,才知道感觉不一样。这是她第一回站在这么高的地方,大明宫地势高,谢忘之又在宫墙上,极目远眺,能俯瞰整个长安城。她在视野里规划,一条条大道划分,从丹凤街到朱雀大街,东市西市今夜闭门,谢忘之越过一个个坊,看见星星点点的灯。那些灯亮在一家家一户户的门口或是窗里,汇成长河,蜿蜒流淌在长安城里,像是天河落入人间。“真美。”谢忘之喃喃,“站在这里,就像变成鸟一样,飞在长安城的天上。”“对,像鸟一样。”长生说,“我以前爬上来,也觉得站在这儿就能变成鸟,风吹过来很舒服。”腊月里的夜风当然冷,但刚刚爬了这么多阶墙梯,鼻尖都渗出细细的汗来,吹着反倒觉得无比舒服。谢忘之没忍住,扭头去看身边的少年。长生迎风站着,身姿挺拔,夜风吹起他的发梢,细细的辫梢拂过肩头。他俯瞰着整个长安城,眼瞳是浅浅的琥珀色,万家灯火落在他眼里,比不上深处揉着的那一把碎金。“……真美。”谢忘之说。长生以为她还在感慨长安城,自然地转过头:“对了,等会儿到了子时,烟花起来,你还能朝着宫墙底下喊。”谢忘之一愣:“喊?”“对,就是往下,把想说的话都说出来。”“这样不好吧?”谢忘之想象一下,觉得挺怪异,“太大声了,会吵着人的。”“不会。这地方高,传令都要用火,喊什么都听不见的。”长生说,“而且等会儿烟花很响,就算我站在你身边,也听不见。”谢忘之还是觉得古怪,摇摇头:“算了吧。”长生不强求,深吸一口气,对着夜风里的长安城喊话,年年都是这句,他非常自然:“我不想在宫里——我想去外边!外边——”这么看,他实在是一条好汉,说到做到,谢忘之惊了,茫然地看着他:“你……”“除了你,没人听见。”长生毫不在意。谢忘之看看底下的灯火,再看看四面空荡的高天,宫人们在更远的地方,守宫墙的人都不在。好像确实除了她,没人听得见,没人知道长生埋藏在心里的东西。她忽然有点心痒:“那……那我试试?”“好啊。”长生没意见,“你想说什么?”谢忘之看看底下,迟疑着,舌头都有点不灵活:“我……我想吃过门香!”这声只比她平常说话略响了点,远远算不上“喊”,但能走出一步也是好的,长生笑笑:“过门香?”谢忘之脸腾地红了,支支吾吾:“要用的rou样数太多……宫里平常轮不到我们吃……我挺喜欢的。”想吃个什么而已,长生不嘲笑她:“等会儿可以再大声点。”话音刚落,像是应和他的话,今晚第一支烟花窜上天空,在天幕上炸成绚烂的花,瞬间开到极致又瞬间凋零,每片花瓣都变成坠落的星辰。随后是第二支、第三支……各色的烟花直上云霄,天幕被染成不同的颜色。宫墙巍峨,天空高旷,这是谢忘之第一次这么近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