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往后一跳:“哎呦先生使不得,您中午想吃什么?”明台挠挠头:“那就……那就行呗。”佐野先生又一鞠躬:“给你们添麻烦了,请多多关照。”佐野先生似乎在日本也是贵族出身,待人处事礼数特别讲究,搞得淳姐不好意思:“大小姐,您给佐野先生说说,我就是个厨娘,他不用天天对着我鞠躬……”明台正在喝粥,差点呛着:“他给你鞠躬不好?该的,你受着。”佐野学一般不和明家人一起吃饭。他一直在一楼客房中奋笔疾书,淳姐到点送饭进去。明镜叹气:“我知道你对日本人有意见。但佐野先生……你要对他客气一点。”明台翻个白眼,嚼小笼包。明台有个日本同学,日本驻沪领事猪射石太郎的侄子,明台看见他就手痒。这小鬼子很有志气,挨揍也不回去告家长,大不了卷土重来,屡战屡败,屡败屡战。其他同学忍不住劝明台:“你老揍他干嘛,哪天他忍不住告诉猪射,你可就麻烦大了。猪射那瘪三哦,你不是不晓得……”明台阴着脸:“那小赤佬骂中国人,让我听见了。既然听见,就不能当他没说过,请他吃吃生活!”那同学好奇:“怎么骂的?”明台冷笑:“日本人能怎么骂中国人。”不客气地说,明台眼里的日本人都是猪射一家小鬼子。吃完早饭明镜上班,淳姐忙进忙出收拾,明台照例撬书房的锁打算进去看书。明镜新换了门锁,高级一点,撬起来费劲。他撅着屁股拿明镜的发卡捅了半天,没捅开。明台直起腰活动,突然看见佐野对着他笑,唬得他一惊。佐野觉得他有趣:“小明先生,您在做什么?”明台懒得理他:“撬门。”佐野点头:“打扰了,您继续。”明台气呼呼地乱捅,竟然给他捅开了。他仰着下巴进书房,抄起一本书仰着下巴出来。淳姐端着衣筐出门晾衣服,见怪不怪:“明台啊,别乱撬。撬坏了钥匙都打不开。”佐野可能是写东西写累了,难得出来溜达。和淳姐打过招呼,看到明台胳膊下面的书抬起眉毛:“哦,英文版的。您看的懂吗?”明台蹙眉:“我英文成绩一直第一。”佐野微笑:“失礼了,我不是这个意思。我的意思是,小明先生对于‘共产主义’有着怎样的理解呢?”明台随口道:“一种主义。呃,也许是教义?。”佐野温和地看他:“共产主义不是教义。恩格斯说过,共产主义不是教义,是运动。或者根据马克思的话,‘共产主义的是那种消灭现存状况的现实的运动’。”明台有点没听懂,他拿着,只好承认:“我确实没怎么看懂。每看一遍,都觉得将要找到我想要问的问题的答案,每次都仿佛只差一点点。”佐野一直很温柔地观察明台:“我可以帮您吗?”小明先生抿着嘴,自己在心里嘟囔,不耻下问,不耻下问,于是跟着佐野进了他的房间。佐野学的房间是明家最好的客房。干净雅致,配着盥洗室。佐野的书桌上摊着稿纸,厚厚一叠,明台问:“我能看吗?”“请吧。”佐野的字不错。挺拔干脆,工整清秀。。明台翻了翻,连蒙带猜,只看汉字,也……没看懂。他突然对日语产生极大兴趣,以前只觉得日语是作践汉字,鬼画符。明台抬头,很确定:“你是共产党。”佐野只是笑,不反驳,不同意。租界里一段时间之内谈论共产主义是时髦,特别是现在经济大危机,很多人活不下去,共产主义抬头。明台不是对共产党一无所知。“大家都说共产党的事。我不是傻子,你是共产党。蒋中正满上海捕杀共产党,反而让我们都知道还有‘共产党’这么一说。你藏到我们家来,我大姐知道你的身份吗?”佐野学无奈道:“小明先生不要告发我呀。明大小姐的确是位了不起的女性,她愿意帮我们的忙。总之还是,给你们添麻烦了。”明台一伸手往前推:“你等会儿,你先别鞠躬,我想想。第一你真是共产党。第二你藏到我们家来躲蒋中正,说明你身份不低……你是日本共产党的高层吗?你神经病吗既然是日本人为什么要是共产党?”佐野学叹气:“小明先生,我得指出,中国的共产主义最初是从日本学习引进的。我是日本人,当然也可以是共产党。我最仰慕梁先生,他说过,‘举国皆吾敌,吾虽悲而不改吾度’。”明台瞪着佐野学,看了半天。佐野学轻轻道:“我们都要拯救自己的国家和民族,拼尽全力……不惜一切。小明先生。”接下来一段日子,明台白天没有异样,佐野学缩在屋里写东西,明台看书写作业出门游玩。晚上明台溜到佐野学屋里,佐野教他日语,跟他讲共产主义,唯物主义。明台以前只是糊里糊涂乱看,想要什么并不了解。这下终于有个真正的老师给他指点,明台欣喜若狂。谈话中明台得知佐野还真是大贵族出身。他很震惊:“您这样……为什么还要坚信共产主义?”佐野沉默良久:“小明先生,我背叛了我的阶级。有很多和我志同道合的人一样,一起背叛了我们的阶级。因为我们忠于我们的祖国和人民,我们忠于我们的信仰。这样一听很荒唐,中国人常说,‘里外不是人’。但……我早说过,我最钦佩梁先生。举国皆吾敌,吾往矣。”明台没有说话。佐野学在明家藏了将近两个月,一天突然离去。明台放学回家,看到客房已经空了。佐野的书桌上留着一张字条,钢笔写的。虽千万人,吾往矣。明台把它收起来。他没有停止学习。这只是明家的一个小插曲,有一个客人借宿两个月。淳姐不甚在意,其他人不知道。一天淳姐无意间发现明台换洗衣服兜里有日本字的单词本,心想,哟,明台学日语呢。转头便忘了,她要思索晚上做什么饭。民国二十年,公元一九三一年,九月十八日。日本军队侵占沈阳。明台冲回家,把珍藏已久的佐野学的字条揉烂扔进字纸篓。他暴躁地在屋里打转,愤怒顶得他控制不住表情,他急促地呼吸,眼泪长流。转了许久,明台把字条从字纸篓里拿出,抚平。皱皱巴巴的一句话,摊在明台面前。虽千万人,吾往矣。明台坐在地上,头顶着床边,大哭。九月十八日日军入侵中国沈阳。法国的媒体报道很平淡,毕竟中国就是个杂乱无章的战争泥潭,四分五裂乱七八糟,要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