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未再看他,转向范溪,柔声开口,“溪儿,跟爹回去罢,你娘正在府里等我们。”范溪在一旁低低开口,“若您真是我亲爹,对我而言是生恩,我自不该违逆。然我娘对我亦有养恩,我亦不能割舍,人若一遭发达便摒弃故人,想必您也不齿,您先回去,过两日再来接我成么。”戎谨侯端详范溪,见她小小年纪,端坐在椅子上,脊背挺得笔直,小脸一派认真,心下带着几分不忍,道:“既然这般,你与他们好好道别,我明日再来接你。”戎谨侯说着站起来,要出门。范溪跟在身后送他出去,在他背后低低说了一句:“多谢……爹。”戎谨侯闻言,脸上多了些笑意,轻轻推了推范溪的肩,道:“归去罢,莫送。”范远瞻亦跟在他后面,等他们父女说完话,方道:“还请侯爷将今日带来的东西带过去?”“嗯?”范远瞻道:“溪儿乃我meimei,我一直将她当妹子瞧,侯爷若是给这些东西,倒有些见外了。”戎谨侯深深瞧他一眼,“给你便收着罢。”范远瞻依旧摇头,“这东西我家不能收,还请侯爷成全。”戎谨侯见他果真不要,点头,眼神往两边示意,仆从立即过来挑担抬箱,将东西带回去。一行人来得快走得也快,不会儿便如潮水退去般不见了踪影。附近几家见这景象,探头探脑,范远瞻见此情景,将门关起来,闭门谢客。此时临近正午,谁都无心思再理会吃喝。范远瞻看看范溪,又看看安娘,问:“娘,戎谨侯所说是否为真?”“瞧着不像做假。”安娘此时再一回想,心里明白女儿多半要回那个家去了,此时她心下难过,强打起精神安慰一双儿女,“戎谨侯这样的人,没必要骗我们,且我瞧溪儿与他面容有些像,溪儿应当是他亲生。”范溪在一旁沉默不说话,家中其余两人也跟着沉默起来。范远瞻摸摸她脑袋,过了一会,道:“我去打听打听,看能否得出什么消息。”他去里屋换下甲胄,穿上一身平常衣裳。范溪见他高大身影出去,叫住他,“大兄,先用饭罢,用完饭再打听。”范远瞻回首看她,两人目光相对,彼此都知晓恐怕这就是两人一道吃的最后一餐午饭了。范远瞻点头,“也罢,日后还不知何时能再尝到溪儿手艺。”范溪长呼一口气,“我去买菜。”范远瞻跟着,“我与你们一道去。”一家人提着篮子出去买菜,回来又一道做了一餐饭,沉默吃了。用过饭,范远瞻去找朋友打听,范溪与安娘去歇息。范溪回房,翻来覆去都睡不着,再出来,推开她娘房间的门,见安娘正穿针引线做衣裳。安娘极少教范溪做针线,只看她会缝补刺绣做衣裳便不叫她做了,刺绣费眼睛,安娘向来自个做。“娘。”范溪唤了一句,去炕上坐下。她娘手里还拿着那幅梅子红的绸布,正给她做小衣。见范溪过来,安娘放下针线,拍拍她手,问:“睡不着?”范溪闷闷应声。安娘一双温和的眼睛望着范溪,眼角细细皱纹显得她越发慈祥,她低声问:“溪儿可是害怕?”范溪摇头,“不怕,就是舍不得您与大兄二兄。”“傻女娘。”安娘道:“我们就在这,你又不是不记得家在何处,想我们过来瞧瞧便是,我看戎谨侯并非不讲理之人。”范溪道:“人家常说侯门深似海,我要真回去了,还不知能否出来。”安娘安慰她,“你去当小姐,又不是坐监,哪里就出不来?”范溪闷声,“若我真出不来,娘您可要拉着大兄二兄来看我。”安娘帮她理理发丝,“放心罢。你若未出来,我们便去瞧你。”第57章入府晚上用饭,一家人喝了几盏酒,范溪不胜酒意,很快迷糊过去。待范溪睡熟,安娘与范远瞻在厅堂里商量。安娘低声问:“打听得如何了?”范远瞻摇头,“这等人家,我们探不进手脚去。戎谨侯家现在还有一女,说是嫡女。”“溪儿的jiejie还是meimei?”安娘发愁,“这姐妹之间、兄弟之间多了便容易有争端,人高门大宅的女娘,乍然多个jiejiemeimei,人能愿意?”范远瞻看着她娘,没有说话。若是亲生姐妹,有隔阂也未必有坏心,若是假小姐,这仇结得那样大,还不知道对方会生出什么心思。范远瞻只道:“娘,家里还有一百来两,明日让溪儿带一百两去花罢。她回去那等人家,手上没个私房,做什么都不方便。”安娘带着忧虑,点头,“我明日再给她换点铜板带过去,那等高门大宅,时常得花钱赏小丫头老嬷嬷。”母子俩说了大半夜话,安娘回去仍睡不着,点着一支蜡烛细细帮范溪收拾起东西来。旧衣裳就不带了,去年冬做的那几身袄裙暂且收着,也不知侯府里有没有提前准备衣裳。其余小衣、袜子、鞋子、手镯等林林杂杂须得捎上。另外铜板银子也得准备好。安娘仔仔细细收拾了半晚,连鞋垫都收着。桌上油灯未熄,她坐在床沿,万分不舍地看着小女儿。女儿年纪最小,跟着他们苦却一点都未少吃,先前说与儿子定下婚约,安娘不过权宜之计,后她却觉着将错就错亦不错,女儿留在家里,一辈子受宠着,不必嫁去别家受折磨。安娘望着范溪光洁的脸颊,心里十分后悔,若当时一狠心,咬牙撑死了不来皇都,就不会发生今日之事,女儿也不必去别家。现时说甚都晚了。戎谨侯来得急,范溪一家早饭未用过,戎谨侯便上门了。范溪打开院门,见门外一辆马车,旁边看车牵马的仆从鬓角已经湿了,也不知在外头等了多久,心中一暖。忽然有个亲爹,范溪多少有些欣喜,见人来了,她走前几步,想着是否要上去打个招呼。轿子里人似有所感,她还未到跟前,里面人掀起布帘子。范溪见他大马金刀坐里面,手里还拿着一本书,走过去轻轻叫了一声,“爹。”戎谨侯瞧她清亮的眼睛,笑:“起来了啊?昨夜睡得如何?”“尚可。爹您呢?”“睡得不好,一直忧心你不愿跟我回去。”范溪抿抿嘴唇,转开话题,“爹,您用饭了么?”“尚未。”“您要是不嫌弃,进来用早饭罢。”女儿第一次邀请,戎谨侯怎会反对,他笑道:“那爹便尝尝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