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八章 诗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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几近年关,四处八方颂福的折子渐渐多了起来,这是皇帝与臣下不可避免的交际。 程文雨学李钰的字已有五六分想象,李钰有时犯懒,便悄悄地把这些颂福的折子交给程文雨来回复。 程文雨本就不是什么谨慎的性子,李钰哄了他几句,他便老老实实学着做了。 先前就说了召程文雨的二哥程文虹进宫,紧赶紧慢还是在雪停之后进了宫。 程文虹与李钰在前头谈话,程文雨便在偏殿偷偷探头出来看。 这是李钰第一次见程文虹,一个能推翻自己祖宗基业的人,怎么看也不会是一个文弱书生的模样,可程文彤偏偏就是如此,唇红齿白,清秀儒雅的面容上带着平静的笑意,不浓不淡,给人一种疏离的感觉,轻易不敢靠近。 “给陛下请安。”程文虹行了个大礼,起身时背微躬,这是及其恭敬的姿态。 “你实力不差。”李钰由衷赞道,一个从马背上长大的儿郎,力排众议走上了水路,还敢找上皇家这一个大靠山,其中的魄力与自信不言而喻。 “漕运能收拢三成,其中少不得陛下相助。”如今连通南北之船运,他们“鲤成”商栈占了三成,吴家占四成,而其余三成,则由经营多年的林家掌控。 吴家、林家,一个占了权势,一个则是人心。 原本只有两家相争,如今又插入由程家牵头成立的鲤成商栈,三者互相牵制、互相提防,竟比从前还要和谐二分。 只是程文虹很明白。 “鲤成商栈这三成,终究不如其他二家稳妥。”程文虹老老实实回答,“说是商栈,但也是草民连接多数散户组成,没有结实的根基,始终是很难扩大的。” 李钰批奏折的手没有停下,头也没抬,问道:“以你之见呢?” “草民有一愚见,”程文虹斟酌了一下自己的言辞,“现下与林家合作是最方便快捷的方式,他与吴家积怨已久,林家如今的掌门人是个谨慎的,权衡利弊之下,此事应当会很顺利……” “积怨许久?”李钰笑了笑,“若真积怨许久,他们二家又怎会愿意共渡一河?只怕有人相争,有人只想独善其身。” “不过也无妨,”李钰也明白,程文虹所做已是尽力了,李钰也不想为难他,“你说与林家合作之事我明白了,确实是个很好的法子,我听闻吴家有意为林家小姐与其弟子牵媒。林家小姐是林家掌门人独女,听说是极受宠爱的。” 李钰看了眼立在面前的程文虹,仔仔细细端详了一番,说道:“文虹你这幅模样,想必很讨小姑娘欢心,与其让吴家抢占先机,不如我替你做媒,让你娶了林家小姐算了。” 程文虹愣了愣,似乎是有些错愕,“陛下别开玩笑了,陛下这样郑重其事,林家说不定不愿听从。” “至于吴、林联姻之事,草民会多多注意的。” 等到从殿中离开,到程文雨等待的偏殿,程文虹这才惊觉自己出了一身冷汗。 “二、二哥!”程文雨一副傻乐的模样,看见程文虹,连忙招呼着人坐上榻,“你瞧,好多不曾吃过的糕点呢!” “陪陛下说了许多话,我有些渴了。”程文虹这样说着,眼神却瞟向在一边侍候的宫人。 宫人是个懂眼色的,明白他们兄弟是要说悄悄话,连忙带着人出了偏殿。 程文虹稍微松了一口气,“看你在宫中过的似乎不错,看着长高了不少。” “真的?”程文雨眼睛一亮,连忙就要拉着程文虹比身高,程文虹也笑着随他去。 “二、二哥,”程文雨压低了声音,“我方才怎么听见陛下说要给你牵媒?”说完,他连连皱眉,又压低声音:“这怎么行……” “我回绝了。”程文虹内心也就慌张了这么一会儿,他知道李钰不是喜欢强人所难的。 “要不……”程文雨咬了咬舌头,凑近程文虹耳边,“把你是女儿身的事情告诉陛下?”见程文虹欲言又止,程文雨连忙又道:“陛下是极好的人,必不会因此事怪罪与你的!” 程文虹无奈摇头,“知道你是好心,可是毕竟是欺君之罪……”兔死狗烹,现在陛下还用得上自己,可谁知道后面陛下会不会又抓这个把柄降罪自己? 弟弟还是没有经历过风雨,被保护得太好了。 “这件事,你可不要跟别人说起。”程文虹走前还强调道,她就怕这个小傻子有一天真的说漏嘴。 “我知道了。”程文雨瘪了嘴,“我只是觉得你这样太辛苦了……” 程文雨位分低,程文虹又只是一介草民,能进宫已经是极大的恩典了,他们二人团聚了不过半个时辰,便有人来催程文虹赶紧出宫。 程文虹听着背后程文雨低低切切的哭声,终究是没敢回头。 当她提出要将程家从马帮脱离时,大哥就很是反对,只是,一个上不了马的瘸子,在族里说话又有多少份量呢? 于是这个在本该一展鸿图却突然失意的男子便用尽了他的话语去诅咒她,骂她弃祖宗基业不顾,咒她以后要成为孤寡之人…… 程文虹毫不在意,她摸了摸束在腰间的烟杆,这是父亲留给她的,作为程家掌门人的象征。 她不能、也不敢行差踏错。 “程爷,林家二老爷约了您到望月楼一聚,是不是现在就去?”轿辇外,仆人问道。 程文虹揉了揉眉心,“走吧。” 吴行之办的诗会一连办了好几天,连最不喜欢读书的陆宝也拉着程文雨去凑热闹。 陈文雨这边看看,那边看看,他自小在西北长大,又少出门,一下子见识到这么多东西,很是一饱眼福。偶尔也会有人过来跟他搭话,叫他写写诗或品鉴一下旁人的诗词,程文雨至今也只会读那几本书,哪里会写?更别说品鉴了,连连摇手。 看见觉得好的词句,程文雨就想着抄下来,届时叫皇夫哥哥好好教教他,陆宝自觉无趣,看程文雨抄得认真,也不想打扰他,自己找个安静地方喝酒去了。 程文雨抄得入迷,全然不知众人簇拥着吴行之向着他走来。 “你觉得这句子好?”吴行之脸上带着和煦的笑意,一身繁丽的锦袍穿在他身上,更显得风姿秀逸,甚是俊美。 程文雨讷讷不敢说话,他很少出宫室,进宫这么久了,他除了宝哥哥跟春哥哥,其余的侍夫那是一概不识。 “你这小子!”吴行之身边的人有些不耐,“吴卿问你话呢!” “哎——”吴行之朝那人摇摇头,“不得无礼!” 随手便拿起程文雨的手卷,上面正巧抄到了吴行之随手写的诗。 “你的字——”吴行之认出这字与李钰的有几分相像,看向程文雨的眼神也变得讳莫如深起来,“倒是写得不错。” 眼见着程文雨松了一大口气,他被夸了也只会高兴,正想说些什么,却被陆宝打断。 “哎哟!这么热闹!”陆宝适时打了个酒嗝,引得吴行之一行人连连掩鼻。 “陆公子怕是吃醉了酒了。”吴行之虽然嫌弃,但风度还在,摆了摆手招来宫人,“送陆公子回宫吧!” 陆宝走时,还不忘记把程文雨也拉走。 “你这傻小子!”陆宝歪在程文雨肩上,看着有醉意,但脸上却是再清醒不过了,“你可得防备着这个人,这可不是什么好人!” “怎么会?”程文雨嘟囔着,“我怎么看不出来?” “大道理你又听不懂,”陆宝掐了掐程文雨,煞有其事地说道:“他背后是太后帮,这太后本来就不喜欢皇夫大人,你说她会不会是想要他取皇夫大人而代之?” 这自然是陆宝胡诌来唬程文雨了,天真的程文雨果然也被吓到了,连连点头。 “我知道了,我再也不跟他说话了!” 看着这二人离开的身影,吴行之心里有了别的盘算,只是眼下还有诗会,这才是最要紧的事情。 吴行之翩然一笑,挥了挥衣袖,朗声对众人说道:“今日便是诗会最后一日了,今日除了有诗词美酒外,还有陛下金口玉言准备的彩头,待会大家可都别藏私呀!” 等到众人返回殿内,却见那林望卿立在廊檐下,青衣墨发,目光清浅如水,面色淡然。 身后的两位宫人环抱红梅,而他身处期间,犹如仙人置于凡尘中。 “他怎么在这儿?”吴行之听到身后有人议论。 他留在宫中虽无名无份,但陛下是极其宠爱他的。太医说他身子弱,要温养着,就这一句话,陛下便命人引来温泉水,其中花费不知去了多少! 又怕他在宫中寂寞,还特意命花匠在他宫中养育了本不该在冬季开放的花朵,现下东风还未吹透,这春意便在听风阁里首先滋长开来。 吴行之听到背后议论之声,有不屑,有好奇,亦有酸言酸语,他仿若未闻,眼看着林望卿脸色越来越白,这才开口替他说话。 “林公子是陛下的贵客,既然是陛下的贵客,那自然也是在下的贵客,陛下可没说彩头只能谁拿……”吴行之看向众人,朗声笑道:“各位难不成看不起这彩头吗?” 众人自然是不敢不接吴行之递来的台阶,连忙也赔笑着进了殿,笔墨纸砚一应俱全,有些自信的人便执笔开始写了起来。 见林望卿被冷落,吴行之站在林望卿身侧,悄声说道:“这便禁不住了?” 见林望卿面上有怒意,吴行之的心情愈发好了,又说道:“噢,忘了告诉你了,陛下前几日刚刚封了你的儿子为青郡王……” 林望卿愕然。 “看你的样子还不知道呢,我还以为太师会告诉你呢,毕竟,郡王府还是他亲自选的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