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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封如故清了清嗓子,笑道:“进来吧。”如一手握一管用来活血化瘀的软膏,推门而入,恰与关不知撞了个面对面。关不知还等着听故事详情,屁股没挪窝,只和封如故一同瞧着如一。如一本是抱着致歉之心而来,未曾想到封如故房中竟还会有旁人。而封如故只着里衣迎客,毫不避讳,连腰带也是随手一敛,系得松松散散,纨绔之态,叫如一恨不得亲手替他系好。如一心头微涩发酸,道:“这么晚了,关二山主在此地有何事?”关不知被问得一头雾水,左右他也不是他兄长那般讲礼之人,径直反问:“如一居士这么晚了,在此地又有何事?”如一立即将那管药膏藏起,冷淡之余,却掩不住发红的面孔,简短道:“有事。”关不知看一眼封如故,发现他正凑趣又促狭地盯着如一藏到身后的手。见状,关不知心弦猛然一动,脑中浮现出自己初初进来时,端容君坐立难安的古怪样子。今早,如一居士这边刚一出事,端容君便毫无预兆地到了青阳山,与端容君关系亲厚无比的云中君,还特意剥了一整碗滋阴壮阳的龙眼,都送到了如一居士房中。还有那管软膏——关不知小幅度地吞了一口口水。……不会吧?第76章心有千结关不知暗自猜测二人关系,眼珠滴溜溜转时,封如故举起凉茶,将杯沿抵在唇边,叫了他一声:“关二山主啊。”关不知:“啊?”封如故看他:“你看这主屋中,共有几盏灯呢。”关不知虽不知端容君问这作甚,但既然是他所问,想必是有些不为人知的深意的。他仔细数了数,桌上一盏雁足灯,床边一对鹤形灯,再加上廊下一对银人灯……他答道:“五盏。”“错了,一共六盏。”封如故笑眯眯的,“你也算一盏。”关不知:“……啊?”关不知:“……哦。两位慢聊。”步出主屋,他仍感觉满心迷茫。来找一趟端容君,自己什么问题都没解决,还被平白吊足了胃口,不上不下地悬着心,着实难受。他心中还记挂着封如故的事情,难免出神。说实在的,关不知先前并不觉得封如故有多么厉害。在他看来,这“云中君”的君号,不过是因为他师父飞升得早,顺位传下来的。这十年间,关不知从没听说这位云中君在道门中有任何作为。端容君直破元婴之境,已臻化神;江南先生一杆药秤,一把长剑,衡诸家之罪,斩道门之孽,亦是声名远扬。风陵三君之中,唯有一个封如故,幽居避世,既不治山,又不济世,连修为都没有任何飞升之兆。即使道门间皆颂其功德,关不知也认为,他也不过是躺在功劳簿上不思进取,徒担美名罢了。昨日,见他骄奢自矜,颐指气使,关不知对他的恶感更是水涨船高,一路升至顶点。然而,今日,封如故先是主动涉险入局,后又出了奇思,将丁酉为他布置的杀局全盘移作己用。就连他昨日的骄奢,也是伪装出来的,是他布局的一部分。关不知本就敬重头脑清明之人,更何况,封如故此等行止,叫关不知开始相信,“遗世”中的故事,不全是为捧高一人而虚造的传奇。如今,他又听端容君讲起昔日故事,虽只有三言两语,但难免叫关不知这等年轻道人起了神往之心。在门外的关不知热血上头时,封如故正晃着脚,好笑地看着如一:“你怎么又回来了?”如一沉默地将药放在了桌上。封如故噢了一声:“道歉来啦。”如一:“……幼稚。”只是这指责怎么听起来都是底气不足的样子,也不知这“幼稚”是在说封如故还是说自己,如一自己听着都觉露怯。他假作自己是在寺中掌刑,惩罚了不守寺规的弟子,竭力冷下一副心肠,道:“你伪作义父模样,戏弄于人,本就该受罚。”“是啦,封二罪大恶极。”封如故笃定地点一点头,“那你送药来……”封如故本想谑言一句“可就是心疼我了”,再好好窘一窘他,但一想这小子对自己那点不寻常的心思,他便收住了声。既然如一还不知道那是情丝,那自己便帮他早早斩去,少受缠身之苦吧。封如故将话咽下,作出几分正经模样:“好,药我收下,你早早睡去吧。”如一以为,以封如故那条惯于惹是生非的舌头,自己说上一句,他便有十句话等着轮流揶揄自己,可见他如今待自己客客气气,毫不逾矩,再思及他对自己并无情意一事来,如一竟是莫名失落起来。他强忍着恋恋不舍的怪异心绪,绷紧下巴,轻点一点头:“嗯,你也早睡。”说罢,他一袖挥灭了屋中两盏明灯,只剩下床边一灯,映出封如故略显诧异的表情。封如故左顾右盼一番:“你熄我房中灯作甚?”如一背对他,反问:“夜已深了,云中君还想要接待多少来客?”封如故难得被噎了一下。如一说完这话,转身拂袖而去。门扉一合,封如故小声嘀咕了一句“死孩子”,扶着桌子正要起身,探手去取那药膏,却见药膏下压了一样小小的东西。……一块用素绢包着的桂花酥糖。封如故想,此物大概不会是关二山主留下的。封如故拈起那块酥糖,捧在掌心。糕点的香气,叫他回想起了遥远的过去。他家小红尘喜欢甜食,生病时,他总是买来大堆昂贵甜食,哄他的义子欢喜。表情天生淡漠的小孩儿乖乖捧着糕饼,一口一口地吃净后,就一脸孺慕地看向封如故。封如故除了在参悟剑法之外,实在颇没定性,照看孩子时难免分心,手持一本书摊上淘来的小话本,一边被内中情节酸得倒牙,一边乐此不疲地翻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