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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林厌也似乎不想让他好受,才一背过身,对方冰冷的话语便如刀子似的刺了过来,再没有一丝以往的温柔。“我是什么样的人?”林厌似乎冷笑了一声,他将有些发抖的手指藏在被褥下,缓缓挺直的脊背像一把出鞘的剑,透过淡薄的病号服,甚至可以隐约窥见削瘦的骨骼。“我不过是如你所愿罢了,大少爷。”迟纵仿佛被看破了什么,浑身一抖,差点没有站稳;他仓促的扶住了门板,冰冷的触感沿着掌心一路蔓延到心底:“我从未说过那样的话……我……”“你只是逃走了。”林厌厌倦的闭上眼:“你只是……不敢面对和承受而已,事到如今,心里很轻松吧?不用违背良心的开口,也不怕被恶心的人威胁……”说到最后,他自嘲的笑了一下:“你还是这么幼稚,我真是……算了。”他伸手够过一旁的热水,轻轻抿了一口。结果迟纵还没走。在被对方一针见血的戳破之后,在慌乱与焦躁充斥了每一个细胞的时刻,酒精味儿的信息素连同酒气一起迸发出来,又在主人勉强的压抑下,不波及到坐在病床上的男人……迟纵的目光彻底空了,他望向林厌,玻璃似的眼珠没有半分神采,干裂的嘴唇轻轻蠕动了几下,声如蚊鸣般,断断续续的问出了最后一个问题。“如果你……不是为了……继承,又为什么让我……那样……对你?”林厌沉默了很长的时间,直到手里的白开水彻底变凉,他一口将其饮尽。“……想知道吗?”迟纵麻木的眨了眨眼,咬住嘴唇:“……想。”“怎么说好呢……”男人将空掉的水杯放到一边,垂下的目光落在悄悄攥紧的手指上,“我本来,从未有过告诉你的打算,但事到如今……”他抬起头,目光一片干净的清明,唯有唇角勾起一个讥讽的弧度。林厌说:“事到如今,你已经不配知道了。”第三十三章(收束完毕)之后的事情,似乎也没有什么好说的了。他的初恋以这样惨烈的结局收场,后来的很长一段时间里,林厌都会反复梦到他人生中最不堪的那一幕,少年的恶语、冰冷的仪器、绞痛的腹部……以及满目的鲜血。噩梦像诅咒一般纠缠着他,叫他不要遗忘那个逝去的生命,他是杀人凶手,他罪大恶极。每每从梦中惊醒时,身上的冷汗总会将衣服打湿,林厌拖着疲惫冰凉的身子走入浴室,一待便是半个小时。浴缸温热的水花拍打着皮肤,他抬起手来,看着手腕处凸显的青筋和血管,薄薄的皮肤贴附在上面,仿佛随便什么便能将其轻松划开……可林厌从未产生过这样的念头,他动了动手指,将手臂沉入了水面。他还活着。哪怕狼狈不堪、哪怕苟延残喘……他从那一场于他而言的浩劫中存活了下来,虽然失去了一条命。但他会背负这样的代价,继续活下去……因为他的人生还很长,还有更多的美好和自由在等着他。所以,不能在这里倒下。一个月的住院期让他自然错过了毕业典礼,为了打消林家的质疑,林厌提前花重金“设计”了一场车祸……在这个不大不小的学院岛上,学生会长的权利给他带来了许多便利,哪怕内里千疮百孔,对外也总能保持基本的体面。这已经是附着在了骨头上的东西,哪怕血rou除尽,也不会露出半点儿旁人可见的裂痕。出院之后的第一件事情,便是来到海边。那时候的林厌才刚康复,脸色的病态尚未完全褪去,风一吹便会止不住的咳嗽。但就算如此,他还是来到了这里,手脚并用的攀上礁石,搓着冷到失去触觉的手指,从怀里取出一枚被体温捂暖了的石碑。那石碑不过手腕粗细,沉甸甸的,上面刻有日期……那是生日也是忌日,林厌自知没有给他起名字的资格,所以石碑无字。剧烈的咳嗽声间,林厌强忍着难受,将石碑抛入礁石群中。海浪随之涌上,泛起的白沫吞噬了小小的石碑,又缓缓褪下,如此反复着冲刷着上面的数字……或许有一天,当那串字符被风浪磨平,那个可怜又无辜的生命,也会就此安息罢。如此想着,林厌双手合十,闭眼祈祷;海风撩起他黑色的风衣,衬衫之下的身体削瘦得惊人,仿佛随时会被风一同带走。他向来不信神佛,但此时此刻,他不得不信。在这之后,林厌最后一次回到学校,一是为了会长的交接事宜,剩下的,便是打包他为数不多的行李。推开寝室的门,里头的摆设仍然是他走时的模样,门口的鞋柜积了一层薄灰,伸手一触,便粘在指腹上,又被用手帕擦去。林厌将事先备好的行李箱在脚边打开,只是小腿高的箱子,却在环顾四周后,苦恼要如何将其装满……衣物等生活用品自然是不要的,在这之后会统一捐给偏远山区;可除此之外,他似乎就没有什么私人性质的东西了。在住了四年的房间里走了几圈,最终在书桌前停下来,从抽屉里翻出一沓画稿。从高中开始,林厌就在林家的“建议”之下,接触美术……后来上了大学,便顺理成章的报了这方面的专业,但毕竟这一流程都是来自于林家的意愿,以至于林厌本身对于绘画方面没有太多的热忱,可如今看来,似乎也只剩下这些稿纸,是真正与他息息相关的东西。林厌伸手抽出最下面的那本画册,里面净是些简单的素描练习,下面都标注了日期……他少有耐心的翻着,翻着他过去由铅笔和稿纸连在一起的四年,直到最上面的那一册,翻开第一页的时候,一张稿纸落了下来。那是他为迟纵画的人像。微微泛黄的素描纸上,黑白灰三色线条勾勒出的少年笑容灿烂,仍是叫他心动的模样。可如今那团被踩烂了的rou还未来得及腐坏,便已被林厌连血带筋的剜了出去,留下一个巨大的、黑漆漆的空洞,风吹过时会冷,但至少没那么痛。所以他看着那张素描——那是他鲜少倾注了感情的作品,画中人眼神灵动,仿佛连欢喜都是那么的真切……可林厌已无法接收了。其实后来,他也想过,如果当时的自己不是那么的着急、又或许没有将事情做绝,迟纵最终还是会承担起所有的责任——少年的心并不坏,他只是太年轻、太幼稚,也太冲动。曾经的他或许还有那样的耐心,可那个林厌在对方慌乱中口不择言的时候便已经被杀死了,两人之间的羁绊太脆弱,像是阳光下彩色的肥皂泡,那样的美好,也一触即碎。没能敌得过迟纵内心的偏见是林厌最不甘的一件事情,这种不甘磨灭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