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

    他其实知道自己要面对什么。

    只是他初来世界的生活太过安逸，让他无法接受。

    他那呆呆的，带着木头大脑袋的老师，任务就是把山里的事情讲给他听。

    只是他发现，这个村庄的人，对怪物的认知贫瘠到少得可怜。

    他在又斩杀掉一头无名花苞状怪物后这样判断到。

    他在路上已经遇到三种怪物，没有一种是他在课上学到过的。

    好在这些怪物都是真的弱小，他拿着生锈的剑，竟然能两刀砍死一个。

    不知道前方还有什么在等着他，毕竟他只看到了眼前的森林，还看不到远方的山。

    面前的路还在向前延申，他最终选了一棵粗壮的大树，靠在结实得能当成床的树杈上，小心翼翼地烤着刚打的兔子rou。

    今晚注定要露宿在满是野兽和怪物的森林中，好在他有干粮，也有水。

    可是虽然疲惫，一个晚上却难以合眼。

    他想着神女，想着跟在她身后时路上看到的风景，想着她变成远方那个离开的光点。

    如果当时他死皮赖脸要和她回去，不知道事情会是什么样。

    只是他已经没了选择的机会，他早已在森林里迷失了方向，虽然他不愿意承认，他很难再找回来时的路。

    第二天仍然是和怪物厮杀。

    这样也好，他对自己道，做你该做的事情吧，保护这个村子，保护这些人，像他们期盼的那样。

    他的动作愈发娴熟，厮杀逐渐变成了一件简单的事，只是这样的事好像无休无止。

    突然他被盘根错节的巨树绊倒，直接摔进树洞里，就在刚刚斩杀掉一条蟒蛇后。

    洞xue的表面滑腻，他滚了很久，一路上都是那种泥巴怪，吐得他满身都是泥。

    糟糕透了。

    他从黑暗里狼狈地爬起身，从胸口掏出一块不知道是否干净的手绢，胡乱擦着脸上的污泥。

    他听到黑暗中似乎有什么东西在在聚集，按捺着如擂鼓的心跳，掏出身上的火折子。

    微光照亮了这一小团空间，湿润的洞xue壁上积聚着一股股灰色的粘液，他查看四周，聚拢一堆混着泥的树枝和叶子，祈祷它们能被点燃。

    他最后终于成功了，也看到了背后巨大的阴影。

    拔出自己那把破剑，他看到了跟他一样高的，巨大，湿黏的泥状怪物。

    来吧，让我看看我还能遇到些什么。

    他砍了上去。

    据说世间万物皆由神创。

    神按照自己的样子创造了人类，又给予他们生活和生存的权力。

    神把土地交给人类，命他们辛勤耕作，生生不息，可是怪物，并非神创造的东西。

    那么世界上为何会有怪物呢？他在砍碎那团泥后有了疑问。

    这个洞xue并非死口，他试了原路返回只能一次次再滑下来，只能顺着洞里较为平坦的地方往前走，看看能不能找到其他的出口。

    他发现泥巴怪的身体中有一部分可被点燃，这样一路上倒是省了照明用的篝火。

    那些泥巴被点燃后，就迅速扭曲，颤抖，直至浓缩成一团焦黑的可燃物，仿佛是什么活着的东西，可是它们没眼睛没鼻子没嘴巴，光会蠕动，去触碰比它们更热的东西，所以自从点上了火，他便不再是靶子，还拥有了永恒的光源。

    他从这些低等的东西上仿佛看到了近乎可悲的一种象征意义。

    他继续向前走着，身上因升起火而变得温暖，干燥。

    树木的气根暴露在洞xue里，他偶尔攀爬时借用。

    他想着曾今和他交流过的那些巨大的木头脑袋们，但愿自己真的能为世界带去永恒。

    但是很快他有些后悔，不知这是不是一条该走的路，但是这路长得仿佛没有尽头，尽管背后亮着火光，眼前却永远都是黑暗。

    接着他看到了，这辈子都不想看到的东西。

    窄小的洞xue突然间变得空旷且宽大，泥璧过渡成了岩壁，空气中漂浮着怪异的腐味和锈味，不远处蛰伏着的，显然是一只巨大的，比别处看来都大的怪物。

    他贴在窄小的洞口，几乎是同时屏住了呼吸。

    可是手里的火把不小心碰上了洞口，一条火舌顺着洞壁上流淌的污泥攀爬出去，直直顺着巨大的山洞划过一道焰火圆弧。

    火还在蔓延着，那怪物动了动，他知道，它被吵醒了。

    它也并不怕火。

    他在心里咒骂着神女和手里的破剑，必经之路，这就是他要走的必经之路？必死之路还差不多。

    怪物站起身，约两米高，有着湿黏的翅膀，全身被鳞片包裹，手和腿的比例好像十分不协调，腿过于长，显得手那么短。

    它像是个畸形的人类一般，偏着脑袋打量洞xue的火光，脑袋两侧的眼珠在转啊转，似乎在寻找他的位置。

    他将剑握得更紧。

    脑中想的却是神女教他的祈祷，仿佛这样，就能放松些心情。

    他大喊一声，扑过去冲着怪物就是一剑，剧烈且刺耳的金属摩擦声，他仿佛砍在了钢铁上。

    那怪物一开始被他惊住，却毫不费力地将他掀翻在地。

    它张开翅膀，开始发出一种急促且刺耳的声音，从地下穿透至地上。

    他飞速爬起来，又猛地刺过一剑，艰难刺中，怪物身上流出乌黑的血，黄色的瞳孔里是对他的恨意和怒意。

    怪物张开锋利的前爪，向他劈来，他一个格挡，被震得胳膊发麻，剑也被甩到一边。

    妈的，要是真的有神，要是真的有神那就让他不要死吧！他在怪物飞扑过来后绝望地做了那个祈祷的手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