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十六章 门后的风景
第九十六章 门后的风景
揍敌客是一个高度发达的精密机器，一旦它的主人做出了决定，那么他的意志就会被很快速地贯彻下去。所以当伊路米说三天后出发，就真的三天内安排好了未来两年的工作，就连奇犽也被强行召回，不得不揽过一部分属于伊路米的任务。 也许这个世界上的事端确实冥冥之中都存在某种联系，当伊路米给这个一心在外面浪荡的三弟打电话时，那个已经长成大人模样的青年正在德尔克海峡，准备乘船去探访海妖的踪迹。 “什么？你要丢下这一切，陪着你的老婆女儿去另一个世界旅游？？” 也许是信号不好，也有可能是海浪声太大，阿奇的声音听起来断断续续很不真切，但他不敢置信的语气还是很好地传递了过来，让伊路米忍不住微微皱起眉头。 “我再说一遍，我不是去旅游的。艾尼亚的身体出了点问题，需要过去一趟才能解决，就当是你这个当叔叔的帮她一个忙。” “三叔，我们很快就会回来的，你就帮爸爸还有我吧～” 趴在伊路米肩膀上，明目张胆偷听他打电话的少女赶紧补了一句，甜腻腻的语气一下子就把想要撂挑子拒绝的奇犽给糊住了，隔着那么远的距离都忍不住笑开了花。 “是小艾尼亚吗？好叻，你们就放心的去吧，三叔给你看着呢，保证完成任务！” “谢谢三叔～三叔最好啦～～” 少女撒起娇来就像是被装进蜜糖罐子里浸泡过，尾音都透着甜，轻而易举地完成了她尊敬的父亲做不到的事情。浓密的卷发和伊路米顺滑的直发混在一起，从背后看就是如出一辙的浓郁黑色，折射出泛着银色的光泽。 “都准备好了吗？” 收拾东西的艾比见他们打完了电话，便放下简易的行李凑过来，在丈夫和女儿的脸上各落在一个甜蜜的吻。距离那一场充满情绪发泄的性aaa爱已经过去了三天，伊路米和艾比之间的关系又恢复成了之前那样亲密无间的模样。他们之间这种无比扭曲，却又互相适应良好的联系让双方都不得不对对方充满包容，因为除了对方，这个世界上再也找不到第二个可以完全接受自己的伴侣了。 「我爱他/她，因为我别无选择。」 抛开这一对夫妻那历史过于悠久的爱恨情仇不谈，不用再担心父母感情问题的艾尼亚对即将到来的旅行十分紧张，这让她坐在父母中间时都忍不住时不时地挪动一下屁股，这幅坐立不安的样子让她看起来格外不稳重。但艾比和伊路米都没有指责她，因为艾尼亚除了要担当打开门的这个角色，还要起到导航仪的作用。 任何一点误差都有可能导致毁灭性的后果，更不用说降落到其他的世界，不同的时间轴这些还算能捡条命回来的问题。 “mama……我们真的要去吗？” 临到出发这一天了，最急切要去的少女反而打起了退堂鼓，巴掌大的小脸苍白得没有一丝血色，看得艾比一阵心疼。 “哦，我可怜的宝贝儿。”艾比把有些害怕的少女搂进怀里揉了揉，“我知道你很害怕，这一切细究起来都太不科学了，不是吗？在两个世界中间穿梭，就像是什么不入流的科幻小说那样老套。” “但你相信mama，这个世界外面有太多超乎你想象的存在，和祂们的伟大事迹比起来，穿梭世界不过是小得不值一提的把戏。”提起那些不愿意提到的伟大存在让艾比不由自主地颤抖了一下，“但我们作为人类就应当保持足够的谦卑，要付出所有的意志来引导我们才不会迷失方向。” “艾尼亚宝贝儿，你再好好回想一下，你还记得那个世界的坐标吗？” 就如同艾比的灵魂想要回到自己的高维世界就要靠自己的身体作为导向标，当身体死亡后就要靠艾尼亚身上的那一片属于自己的灵魂来作为回到猎人世界的方向那样，艾尼亚身体里的每晚蠢蠢欲动想要折辱她的灰雾此时就成了她感知咒力世界方向的导航仪。 艾尼亚无法形容这种奇妙，难以固定下来的感悟：“我隐隐约约地感觉到，在很远很远的地方，有它的同类……” 少女闭上眼睛紧皱着眉头想要抓住那一抹玄妙的，好像身体被分割后还能体察到被切下的肢体所在之处的诡异感觉。但实在是太过微弱，这还是艾尼亚在和灰雾交缠了许多此后才勉强积存下来的一些感应。 “很好，记住这个感觉，一会在路上就顺着这个感觉走。” 艾比温柔地梳理着女儿柔软蓬松的长发，把这些带着天然卷度的头发都仔细地编成一股股发辫后，牵着她的手走到那扇没有任何墙壁与之相连的门前，见伊路米没有跟上来还回过头招了招手。 “伊路米，快过来呀。” 坐在沙发上有些沉默的男人头发为了方便行动也被梳成干净利落的辫子，把他线条优美紧致的下颌线全部展露出来，让艾比都忍不住多看了一眼。伊路米看着过于冷静的女人心里有种奇怪的感觉，但到底哪里奇怪又说不上来，只能继续保持沉默的站在女儿身边。 “这一根束带一定不可以松开知道吗？ 艾比将波尔蜘蛛吐的丝和特种纤维钢一起编织成的束带固定在几个人腰上的锁扣里。此时他们的身上都穿着一套整体成型，类似宇航服但更为轻便的衣服，只要戴上头盔就可以实现循环维生系统，以免出现意外时因为外界环境不适宜生存而出现伤亡。而这根特别定制的束带就是保证几个人不会分散的维系，想来手拉着手是不够让他们紧紧连在一起的。 “知道了mama。” 已经带好头盔的艾尼亚乖巧地回答着，对将到来的旅途十分忐忑。即便她想要前往那个世界的愿望已经强烈到可以稳定住这扇门足足好几天，但只要一想到随行的还有父母，她就有些害怕。如果自己因为这一场旅途而付出生命的代价，那她可以坦然接受，可若是还牵连到她深爱的父母的话，少女的心就一阵阵发紧。 “乖孩子，mama相信你，不会有问题的，去把门打开吧。” 带着母亲的不知从何而来的坚定鼓励，艾尼亚心一横，把手放在了那扇门的把手上。 在这扇门出现的这几天里，不是没有一波接一波的揍敌客旗下的科学家们出现，但不管做任何检测这表明这就是一扇普通的门，而这扇门除了艾尼亚谁也推不开。 为了测试而稍微打开一道门缝的那次实验，就差一点直接把凑在跟前的一位头发花白的学者吸进去，接下来就再也没有人敢凑上前了。相比起伊路米对手下不听话的愤怒，艾比倒是接受良好：既然都已经知道这扇门的性质了，何必再拿人命去填呢？ 所以一直等到现在，这扇门后的荒诞景象才第一次被真切地观察清楚。 一望无垠的虚空中，一团团星云缓慢旋转着，绚烂无比的瑰丽颜色是比深渊还要更黑暗的时空中为数不多的光亮。不可猜度，不可测量的时空之海静静地流淌着，只是稍微看上那么一眼，艾尼亚就觉得自己已经处于晕眩的状态中，忍不住想要呕吐。 但她忍住了。 之前两次打开门的经历都太过匆忙，什么都来不及反应就被吸了进去，然后就是不是年纪太小没当回事，就是身受重伤处于昏迷状态。虽然这一次也并没有强到哪里去，门被艾尼亚推开的瞬间就有一股无形的强大力量拉扯着她往里走，但到底还是多停留了一刻。 即便腰间已经拴住了绳索，少女依旧想要牵住父亲和母亲的手，却只抓住了左边更宽大的手掌，艾尼亚慌乱地往母亲的方向看过去，发现她和艾比之间的束带不知道在什么时候也松开了。 “mama？！” “艾比？你在做什么？” “傻孩子，mama如果跟着你一起去的话，我们该怎么回来呢？我要留在这里做你回家的坐标啊。” 艾比的眼眶已经通红，但一个人悄悄做出这样重大的决定后她没有露出任何端倪，直到即将送别她最爱的两个人时才开始微微声音颤抖。 “伊路米，我把艾尼亚交给你了。”在这样巨大的吸力面前，艾比竟然稳如泰山地站在原地，就好像只是随便推开了一扇木门一样，“你要照顾好她，我在这里等你们回来。” “艾尼亚，去吧，记住mama爱你。” 母亲温柔笑着朝自己挥手的样子就成了那扇门关上前，停留在艾尼亚视网膜上最后的影像。伊路米已经震惊到失语，他万万没有想到把艾尼亚爱到恨不得绑在裤腰带上的艾比竟然会放弃跟着他们一起去异世界的机会，而选择留守后方，等待他们回归。这样的艾比再一次突破了他的认知，让他既感觉既危险又错愕。 还有一丝难以形容的动容。 「她一定很煎熬吧，这几天，要做出这样的决定，还一直在我面前表现得那么亲密……」 在艾比的反复搓磨下总算勉强学会与她共情的男人紧紧握着艾尼亚的手，隔着头盔抚摸女儿激动得满脸通红的脸，小声地一遍遍通过通讯装置安抚她。 “艾尼亚，艾尼亚，专注，我们现在情况很危险，你必须要保持专注。” 没错，当那扇们消失的瞬间，紧紧捆绑在一起的两个人就陷入了天旋地转的状态，拥抱在一起不停自转的同时还收到一股牵引力以极快的速度向未知的方向行进。而艾尼亚不顾一切往回伸手，想要徒劳地把母亲拉扯过来的举动无疑在破坏某种平衡，让这种高速旋转前进的路径出现了某种不规则的剧烈摆动。 一般人如果清醒地经历这一切只怕已经在这身装置里呕吐不止，但伊路米和艾尼亚都没有收到这方面的困扰，伊路米甚至还能在这样的旋转中体察到路径的细微偏移。 “艾尼亚，看着我！” 伊路米不得不厉声呵斥着仿佛失去了所有主心骨的女孩。他都不知道原来不只是艾比对艾尼亚有着他都觉得有些病态保护欲，艾尼亚其实也对自己的母亲有着难以形容的依赖，而现在这个羁绊被迫断开了，这让女孩痛不欲生。 “爸爸，mama……mama她不要我了！” 很显然艾尼亚并没有把艾比最后的那句话听进去，否则就会知道她的母亲是如何饱含深情与爱意地忍下所有在体内歇斯底里咆哮的冲动，才没有跟上来。而当那扇门消失的瞬间，艾比就如同被抽走了魂魄一样，只剩下一个空壳，跌坐在地上久久无法动弹。 但好在艾尼亚终究是经过严格训练的，在父亲严厉的呵斥下她很快就平静了下来，专心体会着那种玄妙的牵引力。几次穿梭世界的经历虽然谈不上丰富，却也比别人更加有发言权，艾尼亚很快就在这片瑰丽的虚空中定位到不远的某一个方向有着和身体里同源的物质或者说力量。 和那些科幻片里对星际穿越的想象不同，在浩瀚无垠的星海中穿行可没有回响无垠的交响乐作为配乐来衬托这段旅途的震撼人心，有的只有悄无声息的寂静和无边无际的孤独。那些璀璨绚丽的星云遥远得可能一辈子都到达不了，但因为艾尼亚的关系而走的越来越近的另一个世界却好像近在眼前。 两个本应毫无关系的世界被一道看不见的廊桥连通，看似遥不可及的距离在广袤到无法估量的宇宙维度里就和机场里两个相邻的航站楼那么短暂。可对于在廊桥里奔波的人来说他们已经无法再在这样的旋转中保持冷静。 保持警惕是一个好习惯，但在这样危险的路途中却有利有弊。不管是出于好奇还是警戒，一直分神关注着四周漫天群星的伊路米已经开始被过量的信息地灌入而感到头晕目眩。越来越大的离心力让他紧抱着艾尼亚的手开始逐渐松开，两个人之间只剩下束带维系。 但很快，那条已经经过无数高强度测试过的束带也紧绷得到了某种极限，艾尼亚发誓她清楚地听到了某种东西崩裂开的声音，而不是一片寂静的虚空中大脑虚构出来的幻觉。 「快了，快了，就快到了，再坚持一会！」 随着裂帛声逐渐响起，艾尼亚的神经紧绷到了极点。哪怕那个流动着绚烂光彩的屏障就在眼前，看上去马上就要进入那个世界了，她也无法保证束带断裂后，父亲与自己分开的话会出现怎样的异状。 但最终意外还是出现了。 因为无休止的旋转，当艾尼亚没入到异世界的屏障里时，伊路米恰好旋转到了离她最远的位置。那条过度负载的束带最终还是没能完成自己的使命，在艾尼亚消失在屏障后脆生生地断裂开。 失去「主引擎」，伊路米的移动速度就慢了半拍，哪怕他最终还是进入到了这个世界，却也和艾尼亚不再是同一个时间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