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行歌篇30

    方迁永远都记得,他为了回到方家,都做过哪些恶心的事。但他觉得只要能达到目的,过程什么都是不重要的,重要的是结果,而他亦如愿得到了自己想要的结果,这让他觉得自己一直以来的付出都是值得的。

    有失才有得。这是子荣教他的。

    没有人可以只得到,而不付出。他一路走来,都坚定的相信着这样的事实。

    直到有人出现打破了他一直所坚信的事实。

    那日胡子荣比往日都要高兴,不断地索取着他的身体,仿佛回到了他们初识的那刻,因为在胡子荣的眼里,如今的他已然不再年轻了,哪怕他行了冠礼还不满一年。之后胡子荣难得与他温存,说他找到了一个十多年前的私生子,想着他曾亏欠了他们母子很多,要把那个私生子写到胡家的宗谱上去。

    他愕然,一度认为胡子荣是在开玩笑。

    但是胡家真的在准备了,甚至通知了族中的长老。

    原来是真的。

    他说不出自己那时心中的感受,只是想起了胡子荣常对他说的那句话,【有失才有得】,他突然想知道那个同他一样的私生子失去了什么。

    他远远的看了那个孩子一眼,望着那张冠绝众生的美貌,心里不由得生出了无边的嫉妒,渐渐地,这嫉妒化作了仇恨,他恨胡子荣当初对他做的那些事,也恨这个孩子这般的白璧无瑕,更恨这个孩子简简单单的就能成为胡家的小郎,而他为了这个位置,出卖了自己的一切。

    对了,他好像记起来,胡子荣貌似忙着别的事,还没见过他的宝贝儿子呢。

    他心头浮起一个恶毒的念头来。

    这个玉树生得如此美貌,想必胡荀会很喜欢这样的一张脸的。

    不出所料,胡荀见了玉树后,眼睛都亮了,仿佛见了什么奇珍异宝,整个人的理智都被欲望烧断了。

    他望着一无所知的两父子,心里不知有多畅快。

    只是他怕玉树会说出什么不好的话,便将其毒哑了,有些遗憾。若是能在做到一半的时候,由玉树来喊出‘父亲’这样的字眼,该会是多么有趣的画面呢!

    这场糜烂的交媾持续了很久,胡荀很满意这样青涩且不通世事的美人,一如当年的他。

    他得意的不得了,献宝似的同玉树说了,那个与他媾和了五日之久的男人正是他的亲生父亲,那孩子水墨一样的瞳孔瞬间就变得灰败了,可怜小家伙那么恨却一句话也讲不出来。

    【胡玉树,我真可怜你。】

    可惜他没能见到两父子的下一次相见。

    第二日,玉树便死了。

    胡荀听了也只是觉得有些可惜,毕竟还有许多的少年,虽然颜色比不上,但胜在人数众多。

    他根本不知道该怎么形容自己快意的心情。

    冷水泼在了脸上,方迁从昏迷中苏醒过来,他是什么时候睡着的?记不得了,可能是吃多了酒车上又太舒服了……

    不过,这是什么地方?方迁盯着破落的屋顶,有些迷茫,转眼便看到了身边站着两个人,扶着地便要起来,可腰部以下却是一点知觉都没有,方迁警惕的看着两人,他不认得,但那个品貌不凡的人,却是有些眼熟,“二位有事么?”

    “问你些事。”另一个相貌俊朗的男子走了过来,将碗中剩余的冷水浇在了他头上,“方小郎是为胡家做事的吧。”

    方迁嘴角一扯,心里盘算着,难道是胡家的对头……“是又如何呢?”这两人能找到他头上,自然是知道这些事的。

    “听闻天行家旅赌卖会宝物众多,不知可否透露一二呢?”

    赌卖会?方迁暗自皱眉,望着一旁不言不语的男子,电光火石间,想起了他是在哪里见过这人了,“冯郎君竟然使出这些见不得光的手段,看来所谓陇西慧眼一说不过是欺世盗名罢了。”

    皇甫怒气一窜,抬手就要打人,却被冯权拦住了。

    “欺世盗名也不算错。”冯权轻笑,容色艳艳,有些不像是他月前见过的模样。“冯某想与小郎做一桩交易。”方迁不置可否,只是望着两个人紧紧牵住的手,不知在琢磨什么。

    “怕是不止问些宝物吧?”

    “说不得呢。”冯权挑眉,“小郎既是为胡家做事,不知可否为我引见呢?便是为着身家性命着想,还是要与胡家的家主交好才是。”

    方迁轻哼,“冯郎君将我弄到这样的地方,不像是要我引见呢。”

    “若能取而代之自然是最好了。”冯权不紧不慢的说着。

    方迁却忽地放声笑了起来,对着冯权上下打量一番,阴毒地开口,“冯郎君虽生了一副好皮囊,但要取代方某,怕是要在床事上多下很多功夫呢!”皇甫顿时怒火中烧,一脚便将方迁踹到了墙角去。方迁胸口闷胀,随即吐出一口血来,却仍阴恻恻望着两人,“这位郎君真是好体格,冯郎君如此单薄,怕是满足不了你的。”

    “你!”皇甫从未接触过这么恶毒的人,一时直气得眼睛都红了,冯权只是死死的拉住了他。

    “小郎不也如此么。”冯权冷冷的笑,“任凭你在床上花样再多,那胡家家主不也早就厌烦了你么。”

    方迁顿时眼眸一沉,“你到底要做什么?”

    冯权展颜一笑,“冯某说了,想与小郎做个交易。”

    “你有什么可与我交易的?”

    “自然不会是钱财那样的俗物。”冯权笑,“小郎觉得自己的性命是否重要呢?”

    “那你便杀了我吧,想来二位往后的日子也会水深火热的。”

    “不见得。”冯权摇头,“我可不是你,需要倚仗旁人才能过日子。”方迁闻言脸色立刻难看起来,“你不过一个私生子,死便死了,方家恨你入骨,并不会来寻我的麻烦,而胡家,也不会,我毕竟是冯家独子,万千家产傍身,如今又声名在外,任谁都得卖个面子给我。”冯权笑得温柔,“你觉得呢?”

    方迁思虑少时,面上逐渐轻松,“冯郎君说的是呢,却不知冯郎君想从我这里,交易些什么呢?”

    “与胡家交好自然是一条,不知小郎能否成全。”冯权问着,又突然笑着补充,“不过我对胡家家主的床事并不感兴趣,小郎大可放心。”

    方迁眼角抽搐几下,勉强笑着,“方某必当效劳,胡子荣若是知道大名鼎鼎的‘陇西慧眼’竟然来到安故城,还只愿意与他交好,自然是万分欢迎的。”

    那便是胡家家主并不知道他就是冯权了。“如此便好。”冯权显然很是满意,“这城中漫天谣言,却不知小郎是如何确定了冯某身份的。若是人人都来求我,那我岂非是不得安宁了。因此不小心开罪了胡家,便更加不妙了。”

    “这一点冯郎君倒是可以放心,我手中的消息都是旁人没有的。”方迁看着他,忽地笑了,“冯郎君其实只是想知道是什么人在传这些谣言吧。说与你知,也无甚妨碍,左右你都得为胡家做些事的,你做得越好,于我也越有利。”

    “那便劳烦小郎坦诚相告了。”

    冯权听了方迁的话,神情变得莫测起来。竟然会是,肃王府。

    皇甫担忧的看着一言不发的冯权,轻声唤他,“阿睿。”

    冯权对他莞尔,“没事。”又看向了一旁的方迁,“真是多谢小郎了。”只是笑得有些诡异。“今日之举实乃冯某不得已而为之,还望小郎切莫介怀。”

    皇甫恶狠狠地瞪着墙边的方迁,不大情愿的上前将细针全部拿走了。

    “约莫一刻,小郎便能行动自如了,听闻胡家家主得了你失踪的消息,很是心急,现下正四处寻你,你可切莫叫他担心你才好。”冯权笑着说完了这些,便牵着皇甫离开了。

    一刻后,方迁从破屋中跌跌撞撞地走了出来,认清了周边的位置后,往着胡家的方向去了。躲在屋后的两人这才走了出来,皇甫仍然气得够呛,“这个畜生。”

    “同他生什么气。”冯权笑得很是顺心遂意,胡家家主见了他,会是什么样的场景呢?“咱们回去了。”

    皇甫点头,帮他把兜帽整了整,捧着他的脸,亲了亲他的额头,“回去泡脚。”

    他是科雉之子,自出生的那一刻就别无选择了,母亲虽身在那样的污地,但也尽力保全他了,但她染病不过月余便撒手人寰了,死前才告知了他,他是方家的私生子,因母亲第一次便是被当年的方家家主买走的,之后便有了他,但一个私生子,还是科雉所生,如何都是上不得台面的。

    母亲走后,他的处境便越发艰难了,他也曾奢望过方家会不会大发慈悲将他接走,说不定还会将他写进宗谱中,可惜奢望只能是奢望。

    直到他遇到了胡荀,头一次,他被人需要着,打心底里觉得这个人或许就是他的机会。是他脱离这个泥沼的机会。

    只是胡荀需要他,也需要其他人。他并不是唯一的选择,但是他想要成为胡荀不能舍弃的选择。他只是一心想要抓住胡荀,却适得其反了,遭了厌烦,他拼尽了全力去挽回,胡荀在得知了他的身世后,体谅了他。

    你想回到方家么?胡荀这样问。

    【这世上,总是有失才有得的。】

    有失才有得。这句话,他记了七年之久了。他想要说些什么,可惜咽喉中的毒药已经蔓延开来,像是吞下了火炭般的灼烫,在喉中焚烧。他痛苦的在地上翻滚,想要用手掏出那些痛苦的来源,但双手却被紧缚在后背。

    那个人就那么站着,冷漠的看着他。

    可是他不明白,究竟是出了什么事。

    “方家真是有趣,恨你的是他们,怕你的也是他们。”那人冷哼几声,拿起了一卷书册,他认得那是方家的宗谱,那人见他看清了,便随手将书册扔进了一边的火盆里,泼了几杯酒进去,“你看,这火燃得多旺呢。”

    他望着那盆中熊熊燃起的火焰,忽地从脊梁处爬起了一丝寒意。

    胡荀要杀他。

    为什么?为什么!

    胡荀嘴角一勾,知道方迁已然明白他的用意了,迈步走了过去,揪着方迁的衣领将人拖了起来,“我一直都很喜欢你这么聪明。”真是可惜……“但聪慧总要用对了地方才是聪慧,不然就是愚蠢了。”说罢,便将方迁摔到了等候许久的,方家人面前。

    “胡郎君,我家宗谱不慎烧毁,明日再写便是,只是,我方家与这竖子可无半点关系的。”

    “既然如此,真是劳烦方家替胡家送来这样有趣的东西了。”方家连声不敢,喏喏地退下了。

    方家的人一走,胡荀便悠哉悠哉地坐到了榻上去,看也不看那边一眼,方迁不明白,这些年来,他从未做过什么有碍胡家的事……忽地,方迁脑中一个激灵,不会的,不会的……玉树的事他做得十分隐晦,抓人的那几个早就处理干净了,即便是方家那些见过玉树的人也都不知玉树的身份的。

    胡荀又是如何知道的。

    不行,他不能就这么死了,他忍耐了这么多年,可不是这么轻易就能死的,方迁艰难的挪动着身体,向着胡荀的方向蹭着,可惜他说不出话来,什么都无法为自己分辨,胡荀余光瞥见他的举动,冷笑起来,一抬下巴,立刻有仆从上前将行动不便的方迁拖了过来,扔在了胡荀脚边。方迁连忙用脸蹭着胡荀的小腿,眼角噙泪,一副楚楚可怜之姿,胡荀见惯了他这副模样,以往会觉得可亲可爱,如今却只剩了厌恶。

    “如此是想明白了。”胡荀满面揶揄,掐着他的下巴,方迁眼角一抖,眼泪便随之落下了,汪汪的黑眸里满是讨好和惧怕,衬得柔媚的脸上满是凄美,其实,他这副做作的姿态,胡荀一向是受用的,便是眼下看了,胡荀心里也是受用的。“自此,你方家小郎的身份也没了,不恨我么?”方迁眼中水雾朦胧,缓缓摇头。

    胡荀眉毛一挑。“所以你是嫉妒玉树才做出那些事么?”他果然是知道了,但是眼下,胡荀是如何知道的已然不重要了。方迁眼眸一缩,哭得梨花带雨的,良久了才终于点头承认了。胡荀貌似对他的诚实很满意,招手让人为他松绑了。

    其实,胡荀对玉树半点感情都没有,那个孩子是死是活,胡荀实则是不在乎的。胡荀这般生气不过是因他算计了自己而已。方迁攀着胡荀的小腿,双手被绑的都有些麻木了,但还是小心翼翼地抬头望着胡荀,其实,他们多么般配,彼此都是一样的无耻。

    方迁舔舐着胡荀的指尖,不时眼神诱人的望着胡荀,却只能看到那眼底的冷意,心里明白胡荀并没有打算放过他。

    “你还有什么事,瞒着我呢。”胡荀的另一只手顺着那纤细的脖颈,滑向了不可言说的深处,方迁的面上浮起淡淡的潮红,无辜的望着胡荀,似乎只有这一件事而已。

    你永远都不会想到的。方迁喉头翻滚,眼神迷离,脑中却异常清醒。

    【注】

    科雉:倡伎

    方迁很讨厌吧,我也讨厌他

    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