吸血鬼与客人（二）

    客人沉默了片刻，挠挠头，精准地揪住发间攒动的虱子：“您是用了那个黑魔法后成为吸血鬼的吗？可您为何一直留在这里呢？”

    你大笑起来，破败帷幔的尘埃也被震落，让你和客人间的空气变得朦胧：“黑魔法怎么会没有代价？我最想要的东西我永远不会得到，我的领地仅是这座被鲜血浸染的城堡，美貌、美貌……何等无用！”

    因黑魔法的限制，你无法走出这座城堡半步。国王下令在城堡周围种植了密不透风的荆棘，并发出公告不让任何人进入这片领地沦为吸血鬼的食粮。你被隔离在时光与俗世之外，独自一人，做着漫长而阴森的噩梦。

    城堡的时间被停滞了，外界的岁月却缓缓流淌，王国被吞并化为公国，又被异族入侵沦为附庸。你与你血腥的故事被遗忘，荆棘也被风雪吹折，此处不再是能止小儿夜啼的血腥城堡，只是荒原上废弃的古代遗迹。

    又有迷路的客人会来拜访了，遇到中意的你与她们攀谈，送上些古旧的首饰后让她们走回尘世的温暖。遇上无趣或是粗鲁的则会成为你的盘中餐。没有任何法律能约束你，你已超脱于短寿的人类。

    “那我算哪一种呢？”客人紧张地从发丝缝隙间看你，手指抠着桌沿。

    “看你能带来什么了。”你笑着起身，准备回到高塔上小憩，“请随意使用城堡里的东西，冷的话可以烧些家具来取暖。但请别想着逃跑，外面风雪很大，最近的村庄要一个月才能抵达。与其死在寒冷中，给我一些你的温暖更好不是吗？我亲爱的客人。”

    客人忙不迭地上下点头，跟着一起起身：“当然，能被这么漂亮的人食用是我的荣幸。您这是要去哪呢？”

    “我的卧室，”经历了这么多，你发现只有那间囚室能让你安心，“怎么，你要一起来吗？”

    “为什么不呢？”

    这个男子的确还未尝过禁果，你能够闻出来。但他油滑的态度委实让你感到不适，他为何不害怕？他究竟是什么？

    更重要的是——

    “吸血鬼也是有嗅觉的，”你委婉地捂住鼻子，“而且我也并非荤素不忌。请你先打点好自己，再来自荐枕席吧。”

    男子闻了闻身上的味道，羞臊地退下了。你沿着蜿蜒狭窄的石阶走回塔顶，从石窗向下望去，广场上那个人正在铲雪运回屋中，大概是准备用来烧水洗澡。

    他看来是真的想爬上你的床榻，这都什么人啊。

    你躺进冰冷的石棺里。时间的折磨足以让丝绸和羽绒腐朽，石头却顽固依旧。你为自己打造了这口棺材，等着有朝一日和它一起被掩埋。

    兄长的样貌在你的记忆中已经溶化成一团烟雾，只有他最后的话语还陪伴着你，永不褪色。

    “和我一起下地狱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