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34  撒谎

    是李龙的电话震动，他接听，唇瓣轻碰，“喂...大哥有事？”

    手机那端传来温润醇厚的声音，“小龙，你在哪儿，我在曼谷出差，方便一起吃个饭？”

    李龙唇角勾笑，抬眼看了眼对面惊魂未定的姑娘，“大哥，我能带个人吗？”

    “当然，地址发我，我来接你。”

    “大哥不用那么麻烦，餐厅地址在哪，我们直接过来...”

    允蓁沉浸在自己世界中，原木桌上的奶茶渍没清理干净，李龙就挂电话。

    泡在图书馆的人，偶有一个半个装逼拍照发朋友的文盲二世祖，剩余的都是自制力惊人专心求学的各行佼佼者。

    允蓁既不算文盲二世祖，也不是专心求学的佼佼者，此刻的她只是一个被银行催债逼的脑袋发怵的初中生，不对，快算高中生了。

    原木书桌上打翻的奶茶白皙浓稠，一滩一滩的，允蓁恍惚想起曾经看过的电视，有人欠债太多无力偿还，压力过大导致抑郁，夜深人静伴着星月爬上高楼一跃而下，那打翻的奶茶和头颅破碎迸射的脑浆何曾相识...

    允蓁身体不可控的颤抖，额角有虚汗冒出，艺术来源于生活却高于生活，新闻时常报道，因欠债寻短见的人稀松平常。那她呢，能扛住巨额债务的压力吗？

    她其实也不知道的。

    直到李龙挂完电话发现允蓁双目呆滞、机械的擦拭着木桌，抽纸沾了奶茶融成一团，白花花的有点像变质的白粥，有点恶心。他盯着失魂落魄的女孩，“黎允蓁，你是不是遇到困难了？能说说吗？我可以帮你分担的。”

    女孩依旧呆滞，眼神散唤，李龙伸手按住她机械滑动的手，轻声喊，“黎允蓁...黎允蓁...”

    允蓁猛的一惊，似乎魂魄归体，“啊，班长，你刚刚说什么？”

    本来要重复询问她是否遇到困难，又想到她的性格，李龙都能精准预判到她拒绝的台词，还是慢慢来，直截了当会吓跑她。李龙眨眨好看的双眼，理直气壮，“我说我请你吃大餐，要不要去？”

    允蓁点点，这又出乎李龙预料，太顺利，明明前一秒她还愁眉苦脸的呢。

    李龙收拾整理好书包，心里有一肚子疑问又不知从何问起，只好扬起笑脸，“走吧，我们骑车去。”

    精美的意大利瓷砖彰显艺术，名贵的盆栽争芳斗艳，来自法国的勒桦红酒，还有墙柜上不知年份的古董，桌上摆着成盘的澳洲大龙虾、日本和牛，餐厅里随处可见风姿绰约的女人和风度翩翩的男人，他们无一不彰显餐厅的奢侈典雅。

    允蓁跟着李龙走进餐厅，熟悉的场景让她一阵恍惚，曾几何时，黎家未破产时，她也是这里的常客。

    熟悉的场景更让人思念至亲之人，允蓁心里难受，雾气几乎湿了眼眶，她默不作声跟着李龙走到一餐桌前，眼睁睁看他搂在男人身上，“大哥，可想死你了。”

    那是最自然的手足之情，允蓁羡慕，她垂着脑袋思绪乱飞。李龙却牵过她的手介绍，“允蓁，我大哥赵橦。”

    她双眼充满疑问，李龙看在眼里，他自信大方，“我同父异母的哥哥，过来玩几天。”

    允蓁嗯了一声，连忙问好。三人落了座。

    赵橦点了一桌名贵菜，醒了上好的红酒，由于他们兄弟团聚，李龙难免高兴多喝了几杯酒水，跑厕所自然频繁。

    李龙上厕所的空档，周边有莫名其妙的眼神落在允蓁身上，她抬头打量了赵橦，男人有些帅，却很成熟，这个距离能看见他脸上彰显年纪的细纹。

    看周围不善的眼神，她突然明白那些眼神背后的含义，一男一女，一老一少，的确有点已婚男人带小情人见世面的意味。

    不善的眼神让她很不舒服，她后悔和李龙一起出来吃饭了，她应该问清楚的。

    允蓁低头吃面前的刺身，刻意装作自己很忙的样子。

    “允蓁，小龙的女朋友？”

    耳边似乎有原子弹爆炸，允蓁惊讶之余立刻解释，“我叫黎允蓁，班长的同学，我们偶尔会一起学习。”

    “那很可惜，我弟弟可是很喜欢你呢，他经常和我分享你的事。”他喃喃自语，随后又问，“黎允麒是你哥？”

    他并没有什么表情，似乎就是随口一问，允蓁沉默两秒反问，“你认识他？”

    “当然，我们是好朋友，你有困难可以找我帮忙。”了了还说，“免费的。”

    他目光灼灼，从随身携带的公文包里取出一张名片放到允蓁面前。原来他是律师，在香江有家律师事务所。

    允蓁对这种服务于法律的人自带好人滤镜，心里卸下防备，淡雅一笑，“我会的。”

    她的笑容，纯洁明媚，赵橦铮铮盯着她，平静无波的脸上有一丝龟裂。

    气氛正和谐时，李龙前来，“大哥，允蓁你们说什么呢？这么开心？”

    两人皆收了笑容，异口同声，“没什么。”

    他们兄弟相聚喝了很多酒，醉的几乎不省人事，   允蓁顾着同学之情，打车送他们回家，李龙住在离学校不远的单身公寓，交通虽然便利，但是送到家也晚上七点。

    烂醉之人需要照顾，她又急着回家，允蓁使出浑身解数，又是湿毛巾又是醒酒汤，利用各种方式给李龙醒酒，她快急哭了，再不回家后果不堪设想。

    她麻木的看着躺在地板上的两人，吸吸鼻子，端了一盆水浇在两人身上，哗啦一声，两人衣服水淋淋的裹在身上。而赵橦，身姿矫健，猛的起身盯着允蓁。

    他的眼神像盯着一头狼，允蓁一激灵，指着躺在地上的李龙，“你们都喝醉了，太晚了我要回家。”

    赵橦察觉允蓁的不适，瞳孔漾开一抹明朗的笑容，“对不起黎小姐，耽搁你这么久我送你回去。”

    允蓁急忙摆摆手言辞谢绝，“赵先生，不用不用，你们多休息休息...”

    允蓁从小独自上下学，如今又寄住在沈家，自然更不愿意被人接送了。而且是酒醉的陌生人。

    赵橦眼里敏锐的光一闪而过，他重新眯上眼睛休息，“黎小姐，今天感谢你送我们兄弟回家，万分感谢，改天请你吃饭。”

    离开小公寓，霓虹闪烁，她回家时月光爬上树梢，沈家别墅依旧温馨，何姨捧着童话书在客厅教糖糖读童话故事，倒是很久未见的阿若也回来了。

    想起工作，允蓁一阵后怕，浑身汗毛，她神情复杂，开始撒谎，“何姨，今天功课多，所以...”

    谎未撒完，何姨淡笑，“允蓁小姐，不必惊慌，蘅少爷没在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