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羽身边的亲信,基本是都是累世追随项氏的,要么就干脆是他自家人。在项羽身边,刘邦排不上号。人都是有私心的。关中这么好的地方,项羽如果要留给他的亲信,刘邦此时也只能干瞪眼。与之比起来,一个不足七岁的小娃娃究竟是死是活,就显得不是那么重要了。刘邦便把兵马收缩回来,把持住各处关隘。张良听到消息,来见刘邦,道:“谁跟您出的这个主意?这人可以杀了。如今项羽军四十万,沛公您军十万,您能抵挡他吗?”刘邦默然半响,只能承认,“不能。”剩下的话也不用张良说了。刘邦在乱世摸爬滚打了半辈子的人,明白势不如人,若不乖乖做小弟,那就只能站直了挨打的份儿。他打算把函谷关各处的大部分守兵都轮休了。既是休整军队,也是向项羽表达臣服之意。可是已经来不及了。蒙盐的军队已经击破了函谷关——刘邦派兵拒绝项羽入关的事情就此坐实。听说项羽先锋攻破了函谷关,刘邦已经两股战战了;再一听来人名号,竟然是斩落了他一只耳朵的蒙盐,刘邦气得骂道:“这贼老天,专门跟老子过不去!”骂归骂,刘邦却是能屈能伸,亲自率领众属下,出迎十里,站在道旁迎接蒙盐入关。“多年前我曾有幸与蒙小将军有一面之缘。”刘邦亲切热情地笑着,亲自为蒙盐牵马,道:“您看看,这不都是误会了吗?如今你是项王的心腹大将,我呢,也是为项王奔走的小卒子。咱们原都是一家人……那些函谷关上的守兵,不过是我担心盗贼出入,放着吓唬人的。那边管事儿的人也当真是死蠢,看到是您来了,竟然也不许入,才有了这场乌龙……”蒙盐稳坐马上,眉眼不动,知道刘邦这是怕项羽发大军打来,他淡声道:“是不是误会,那得项王说了算。”“那是当然,那是当然……”刘邦连声附和,觑着蒙盐的面色,又笑道:“从前我就听说您的家人都在咸阳宫中,这次我入关,别的倒都无所谓,只你的家人我是一点都不敢怠慢的。蒙氏一族都还在宫中,起居用度只有比之前好的。您放心便是。”刘邦卖好,从来都能卖得恰到好处。家人一直是蒙盐的罩门。闻言,蒙盐仍是沉默地骑在马上。刘邦也并不催促,仍是步行为他牵着马,一路用话捧着,把蒙盐迎入了咸阳城。过了城门,蒙盐收回缰绳,示意刘邦退开。刘邦犹豫了一瞬,还是问道:“不知道项王……”项羽现在心情如何,打算怎么处理他的事情呢?蒙盐垂着睫毛,声色淡淡的,却是丢下了一道炸雷,“项王在新丰鸿门,等明日喂饱士卒,便会发大军攻来。”饶是已近半百,刘邦乍听此言,还是惊得魂飞魄散,笑道:“这真是误会喽!误会喽!蒙小将军,您是项王的心腹,您……”“多谢照料我的家人。”蒙盐点头致意,告诉刘邦这则消息,已经是他的报答,多得再没有了。刘邦也明白这个道理,没有勉强别人帮自己的法子。他急吼吼去寻张良,将项羽大军明日便要发兵攻来的消息告知。“子房兄,那项羽年轻气盛,一怒之下,不知道会做出什么事儿来。咱们得赶紧想个办法。”刘邦对上张良的视线,狠狠捶了自己掌心一下,道:“嗐,这都怪我!当初听信蠢人的建议,做出了这等糊涂事儿。”他把自己痛骂了一顿,倒叫张良无法再腹诽他了。张良道:“沛公稍安勿躁。那项羽的小叔父项伯,从前杀人犯了事儿,是我保下他来的。他也跟着我在下邳游荡了数年,我们算是颇有交情。请他从中周旋,事情或许能有转机。”后世我们看鸿门宴之时,难免会觉得要被项伯气炸了肺。这家伙明明跟项羽是叔侄之亲,怎么胳膊肘往外拐,处处护着刘邦呢?项庄拔剑起舞,意在沛公之时,若不是项伯从中阻挡,也许刘邦早就死了呢?他这么帮着刘邦,那不是害死自己亲侄子吗?其实这只是一节,片面观来,难免会生出这样的看法。可是事实上,项伯连夜示警张良,虽然也有故交情谊在,却也是为了自己侄子项羽好。虽然我们知道后来是楚汉相争,可是在刘邦初入关的这个时刻,天下谁能想到呢?恐怕不管谁来看,故齐田氏都比刘邦威胁大。而且时人观念,并未像后世一样,觉得就应该大一统,华夏后人就应该都在一个国家。秦始皇是一统天下的第一个皇帝,在秦末汉初这个时候,究竟是大一统的国家好,还是像周朝那样的分封诸多王、共奉一帝好,并没有定论。而秦朝的夭亡,更是给这种此时看来还很是崭新的大一统国家形式蒙上了一层阴翳。所以此时项伯看来,项羽与十八路诸侯,迟早是要都封王,各就封地的。无非是兵权厉害的,分得封地更大更好罢了。他就是死都想不到,刘邦会有称帝天下之心。而刘邦此时也的确没有明确称帝之意,似乎做个汉中王已经足够满足;然后听从张良谏言,于关中秋毫无犯,克制本能欲望,又似乎模糊中有着更远大的愿景。一切都还混沌,刀枪还未出鞘。不等张良派出人去,项伯已经自己连夜骑马来报信示警了。究竟这一场新鸿门宴要如何演绎,暂且按下不表。却说蒙盐入了咸阳城,第一时间入宫见了家人,久别重逢,再见都是激动不已。蒙盐只在心中彭拜,面上不显;女眷却都忍不住落泪。蒙盐一一看去,忽然道:“阿南呢?”话一出口,便见众人神色不对。蒙盐道:“病了?”他小嫂子忍不住泣道:“不见了……真是愁死个人,一晚上的功夫,阿南和小陛下都不见了……”蒙盐心中一沉,看向大嫂方氏。方氏比之半年前,瘦得几乎脱了相,她向蒙盐使个眼色。蒙盐会意。两人避开众人,私下说话。方氏悄声道:“叛军打进来之前,阿南和小陛下都被送走了。”蒙盐一愣,道:“谁送的?送去哪里了?”方氏道:“是李斯丞相和赵高一同来告诉我的。阿南陪着小陛下,这半年来同食同寝,夜里也不在我身边。我是第二日白天才知道的。第三日,子婴就做了秦王,杀了赵高。没过多久,李斯也病死了。”她满面愁容,凝视着蒙盐,尽量收敛着太过沉重的期盼,“阿南无事,你不要担心。”母子连心,方氏明明连夜来几乎难以合眼,此时却尽可能不去刺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