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0.

    【成神计划已经失败。】

    【斯卡拉姆齐，你知道的，组织不会接受一个失败者。】

    【而你给组织带来的损失...】

    【就用你这具神造之躯，弥补回来吧。】

    1.

    斯卡拉的眼睛被挖去，但又担心影响美观，空荡荡的眼眶被镶上紫色的宝石。他原来四肢也被拆除，用类似陶瓷质料的四肢代替，稍微有个不注意这四肢就会如同玻璃一样碎满地。嗓子也是如此，变得沙哑无比，听起来像是被灌入了毒药、试图将他毒哑却只成功了一半，低沉嘶哑再无从前的骄傲。

    得知自己以前最疼惜的宝贝沦落到如此地步，哪怕怀有怨念空也不惜代价去治疗他的小宝物，所幸他有着富可敌国的财产以及长时间在外旅行认识不少人导致人脉特别广的meimei，为他寻来了珍贵的材料，让他可以给小人偶有着更快也更好的治疗。

    眼睛他尝试寻得记忆中的颜色，然而无论他怎么努力找到材料，制作出来后会带有色差，让他只能够挑个最贴近的颜色给他替换上去。带着凸出棱角的宝石被取出来后被空毫不犹豫地捏碎了，哪怕那些宝石是他最爱的色彩以及品种，是传闻中的黑暗精灵血液凝聚而成的宝石，他也不会将这些给斯卡拉带来痛苦的东西留下。

    治疗期间的斯卡拉很安静也很配合，乖乖靠在空的怀里不吵也不闹的，与印象中那个骄傲的小猫完全不一样，没有一丝属于活人的感觉，而是死气沉沉得如同一具破败不堪的人偶。

    曾经斯卡拉的性格很像猫，一只骄傲的小猫咪，对空凶巴巴的同时又会黏着空、黏得要命，还是个容易吃醋的小家伙，骄横地不让他与其他人太过亲密，被发现了就会被踢出卧室到客厅睡觉。当然空知道斯卡拉的不可一世都是被他惯出来的，毕竟是自己的伴侣，他就想宠着惯着、将小猫养得无法无天。

    但现在的小猫变得不再任性、不再耍性子、也不再黏人，虽然知道斯卡拉之前的黏人可能都是为了夺走他的精灵薄翼而装出来的模样，但空知道他的性格却不是装的，自大狂妄、放浪不羁，还有在第一次见面时那坏笑，如果说为了目的而讨好一个人，斯卡拉就不应该以如此恶劣的性格与他接触，而是像现在一样温顺。

    然而这份温顺却不是空想要的。

    他还是喜欢那个傲气十足却自由自在的斯卡拉。

    而非只是呆呆待在他身边，温顺地听从他的指示，不再对自由抱有妄想、不再拥有属于自我的意识，好比被磨平爪牙的猫、又或者被饿坏的小猫，为了得到间隙的喘息、为了填饱饥肠辘辘的肚子，学会沉默地忍耐施加在自己身上的苦楚、学会露出自己的肚皮卑微地乞讨食物。

    或许正是这份反差才让空于心不忍，收起自己报复的欲望，将小猫抱在怀里好好的供养起来。

    2.

    斯卡拉被空养在了自己的药店里方便照顾。

    被空悉心照料了好一段日子，斯卡拉才久违地开口说话，虽然那不过是句简单的【谢谢】，但借此知道斯卡拉嗓子恢复良好的空高兴得粗壮的尾巴晃了晃，又将身后的椅子给晃倒了。

    然而伴随着斯卡拉的恢复而来的，是空百年没出现过的发qing期。

    察觉到自己心魂不定、脑子晕乎乎、身体也开始感觉到燥热的时候，空立刻将一瓶用于自保的药剂塞到斯卡拉手里，而自己则是离开了药店，去往自己的龙xue打算死撑过这场发qing期，然而久违的发qing期来得特别汹涌，最喜爱的金币都被空放在嘴里发泄似地咬直到变形为止，才将被掰扭曲的金币扔到一边，堆成一个小小的扭曲金币山。

    空早已经习惯死撑熬过发qing期，无论是现在还是从前，在未被背叛之前他与斯卡拉也从未进行过更深入的情事，每次都是被斯卡拉一句【我还准备好】的话给搪塞住，而从躲到自己的龙xue里抱着尾巴委屈地渡过孤单的发qing期，所幸每当他好不容易撑了过去，拖着疲倦的身体回到家里时，迎接他的便是斯卡拉为他准备的美味菜肴。

    只可惜斯卡拉现在的手脚已经不像以前那样利索，甚至无法活动自如，大部分时间都要靠空抱着他上下移动，就连饭都是空亲自一口一口喂的——虽然人偶根本不需要进食。

    可无论空怎么努力压抑自己的欲望、保持自己的理智，多年积累的压力以及情绪却还是不可避免地突破他的防线、带走他的理智，在重新睁开猩红的双眼时，这一刻他沦落成了毫无理智的野兽、只会听从本能的野兽。

    3.

    斯卡拉记得自己那时候依旧失眠了，过去的折磨让他无法安心睡下，闭上眼睛尝试入睡也只会让他回想起那种种的细节。

    ——闪烁着银光的刀子、发出难闻气味的药物、残缺的肢体、插入自己皮肤的针头...

    斯卡拉睁着紫色的眼睛，那是空将他抱在怀中耐心给他挑选的眼睛。因为他是人偶，哪怕失去眼睛也能依靠指定的材料重新打造一个，更别说以空的天赋以及财力，眼睛什么的不就是随随便便就能打造出来的，然而对空来说这是个必须谨慎对待的事、仿佛会关系到命运的转动一样，光是挑个材料就花了不少时间，还靠在他的耳边特意给看不见的他一个个解释并形容这些材料来历和模样，试图争取他的意见。

    但斯卡拉又怎么敢有意见呢，眼睛什么的能看见便好，他不需要多么金贵的东西，更何况还是对他这个曾经的背叛者——空凭什么对他那么好，凭什么对一个曾经亲手断了他的翼、还将他封印到山谷底下，并利用那对翅膀榨干他的魔力连带生命力也差点耗尽。

    空凭什么对这些龌龊卑鄙的缺陷品那么好。

    斯卡拉不理解，心里也一直没个底，没有正确的解答让他的思绪总是回绕在这些问题上，浑浑噩噩地看着天花板却又不知道该从哪里找到一个让他安心的地方，甚至感到了窒息——不会呼吸的他快被空的爱意给溺死了。

    因此在被失去理智的半龙压在身下、被那双生有利爪的手掐着脖子时，斯卡拉总算是找到立足之地似的，松开了原本被紧紧握在手心里的药瓶，任由玻璃瓶滚到床底下。他抚摸着空的手背，害怕唤醒睡梦中的人似的，用细不可闻的声音小小说着：“就是这样...用力的——杀死我。”

    满足你的恨意、完成你的复仇。

    这样的结局才对...

    然而斯卡拉很快就被一股啪嗒在脸上的温热给打断了思绪——

    如同蜜糖颜色的金眸溢出了透明的液体，像小珠子一样从眼眶滚出来，啪嗒地掉落在他的脸上——那只本应该怀抱着无尽的恨意、凶狠地将他杀死的龙，竟然在他们面前掉起了泪水，像个无助的孩子一样痛苦起来。

    斯卡拉这才发现那双掐着他脖子的手一点力都没敢施上。

    “为什么...你要背叛我？”

    “斯卡拉、我的背后好痛...你知不知道？我好痛、好痛啊...”

    空身后的薄翼微微展开，却好似触碰到痛苦一样抖了抖缩回去了。

    哪怕将翅膀完美地接回去，曾经的伤痛早在空的心里留下不可磨灭的阴影、成为空此生过不去的坎。

    他红着双眼恶狠狠地注视着斯卡拉，哪怕悄然落下的眼泪早让这份狠意消失大半：

    “我讨厌你、我恨你、尤其是你撕下我的翅膀、将我丢到山谷下的时候...我无时无刻都在想着，如果捉到你该怎么折磨你...我也要让你体会我的痛苦、我想要拆掉你的四肢挂在墙上做展示品，或者关在笼子里当宠物养着...我还想要把你锁起来、锁在我的房间里，作为我一生的奴隶永远待在我身边。”

    说着说着，空的声音越来越小，染上了的哭腔更是让人听出了包含在其中的委屈：

    “可是我发现...比起恨、我更喜欢你。”

    空吸了吸鼻子，颤抖着嗓子说：“如果你想要你可以和我说啊...为什么要丢下我...”

    “如果你想要，翅膀、魔力又或者金币我都可以给你...我的洞xue有很多钱、我攒了很久很久...都可以给你——”

    空说到这停顿了一会儿，这才继续说：

    “如果、如果你想要成为神明，我还可以成为你第一位信徒...”

    闻言，斯卡拉睁大了眼，然后又感到不出意外的垂下眼帘不再看着空的脸。

    果然还是知道了啊。

    “你要什么我都可以给你的啊...明明我都可以给你...为什么你要抛弃我...”

    “我好喜欢你、真的好喜欢你...我应该要讨厌的，但是我更喜欢你....”

    “我好贱、我为什么要带你回来...明明你根本没有把我放在心上过...明明比起我你更喜欢我的魔力...”

    “斯卡拉、斯卡拉...我喜欢你...不要走好不好...”

    平日威风凛凛的混血恶龙当下却成了卑微的孩子，死死抱着自己的宝物不愿放手，哭着闹着说什么也不要失去他。明明以他的能耐没必要这样低声下气恳求一个背叛者的留下，他都可以不顾及斯卡拉的意愿将人锁起来，更别说斯卡拉不止手脚不灵活、脑子晕乎乎的，就连用于储存魔力的容器早被那些人取走，现在的斯卡拉就只是一个什么都做不到的人偶，一个苟延残喘的失败品。

    如果空真的那么喜欢他，他大可以将他的一切献上。

    反正他除了这具身体和微弱的意识，早就不剩什么了。

    因此他伸手轻碰着空的脸，为对方擦拭那不停掉落的泪水，扬起淡淡的笑容：“很简单的道理不是吗？不想我逃走，就找个绳子拴住我——”

    望着空呆滞的眼神，斯卡拉不厌其烦地说着：“拴住我、看紧我、关着我...或者做你想要的事，比如用奴隶契束缚着我，让我完完全全成为你的东西。”

    ——喜欢就留下，不喜欢了随手就可以扔掉的东西。只要能让空开心一点、弥补当年的事，眼下这些也算不了什么。

    反正他的价值只剩这些了。

    破碎人偶的价值，也不过如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