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百二十七 希恍既不可寻
一百二十七 希恍既不可寻
作为去往六合镇的必经之路，梧桐镇难得的热闹了许多。 望着满城的桃花，几位过路的侠士难得有雅兴的坐在路边赏起花来。闲来无事，众人开始聊起了今年的武林大会。 一人道：“今年的魁首就看少阳派和穹玉山庄的了，毕竟是他们两家主办嘛。” 另一人道：“二哥此言差矣。比武一事比的是真刀实枪，怎能比谁是东道主呢？我嘛比较看好移星阁，怎么样，诸位要不要开盘赌一局？” 其他几人也跟着在旁起哄，相约着要下起注来。 年纪最小的那个道：“诸位哥哥，要我说当世最厉害的应当是飞雁门吧。上次打宁州走的时候，我碰见过一个自称叫金雁子的。那家伙，嚯，我和他走了几十手也愣是没摸得着边。这让人怎么打！” 一边那个光头笑道：“你能摸得着才怪呢。他们飞雁门的轻功独步天下，饶是你大哥去了也不一定能摸得到他。” 这里聊天的几人都不参赛，只是来凑个热闹长长见识。所以言语中诸人都不紧张，只当是随意聊聊。 左边的瘦子说：“但飞雁门今年怕是也不参加吧？自几年前被连夏偷学心决后，他们掌门便立誓再不出山了。” 另一人道：“何止是飞雁门呢。因为山上的那个要来，混元门也不来了。”话音刚落，众人便默契地跟着哄笑起来。 只年纪最小的那个一脸茫然，跟着在旁追问：“什么山上，为什么混元门不来？” 瘦子笑道：“五弟竟不知道吗。当年混元门的小阁主被太初峰掌门打的那叫一个落花流水，差点成了瘫子。后来此人还嘴硬呢，说一定要让太初峰好看。” 老五惊道：“青天白日的，这云凌竟如此凶残？还有没有王法了？” 戴斗笠的说：“嗨，还不是殷韶他咎由自取。仗着自己老爹逍遥隐仙的名号到处耍威风，谁料碰上太初峰这个硬钉子。不过，后来混元门被连夏放火烧了之后，他们也不在人前出现了。”说完他又感叹，“唉，看看当年的风云榜双雄，‘不世出’云凌和‘事必出’司景，现在的什么移星阁陆笙笙什么少阳派司言哪个能比得上？更别说那个魔头连夏了…只可惜，司景退出江湖，连夏销声匿迹，只剩云凌一人一枝独秀。如今的武林，可真是青黄不接啊…” “哎！那个魔头怎么能跟风清月朗的司宗主一起比？再说他不是死了吗？二哥，你向来消息最灵通，你快说说，这是怎么回事？” “死了？谁告诉你他死了？”光头冷笑，“我可听说，那个魔头一直都在休养生息呢…等着看吧，这几年江湖还安生不了。” “…天呐，这还了得！这疯子又要来做什么乱啊？” 光头叹了口气：“做什么乱…唉。只怕是要报四年前的穿心之仇，围剿之恨呐…” … 跟着掌门混，三天饿九顿。 第二日中午，梁曼觉得有些扛不住了。 昨晚上他们只能找了个没人住的破茅屋凑合了一宿，睡到半夜还差点被凶巴巴的乞丐轰走。 城镇还不如野树林呢。要是在野外她还能弄点什么东西充充饥，但从昨晚起他们俩就没吃东西，一直就这么饿着肚子走到中午。 日头越爬越高，梁曼饿的快没劲了。除了昨天中午在茶摊的那一顿，这一路都是风餐露宿饥一顿饱一顿的没怎么好好吃。日子过得简直比在太初峰上来回爬雪山的时候还要辛苦。 虽说在山上吃的不好，可好歹当时馒头是管饱的！ 一想到又香又软指头一戳压出一个窝的松软大馒头，梁曼更加失去了前进意志，她在路边一屁股盘坐下来。 云凌用眼神询问怎么了。梁曼有气无力道：“我要打坐了。您请自便吧。” 要不是靠着内力续命，她早饿趴下了！ 俗话说，善人者人亦善之。这两人“善”了别人这么久，终于迎来了自己的“善”。 似是看出了两人的窘迫，对面饭馆里一位翘脚坐在条凳上嗑瓜子的大姐突然开口对云凌招呼道：“公子，没钱吃饭吗？来我这儿吧！” 见云凌不动，老板娘走上前，手顺势搭在云凌肩膀上轻言宽慰：“哎呀，别不好意思嘛！出门在外的，咱们不就是应该互相帮助吗。” 看到桌子上摆的满满当当的各类饭菜，梁曼感动的潸然泪下。 她眼中含泪，对着云凌由衷地竖起了大拇指。 掌门，原来你也不是完全一无是处的。至少你还有张脸啊！ 云凌：？ 梁曼低头狂炫，云凌照旧慢条斯理。坐在一旁的老板娘眼睛黏在云凌身上根本下不来。 染的红艳艳的指尖轻轻点了点桌子，老板娘支着胳膊问：“公子自何处来，又要往何处去呀？” 梁曼立刻条件反射地做出回答：“我们自东土大唐而来，要前往西天拜佛求经。”说完她察觉到不对，马上尴尬地对老板娘嘿嘿一笑，“开玩笑的开玩笑的。” 云凌平静道：“从太初峰来，要去六合镇。” 老板娘以手掩唇，故作吃惊道：“哦！公子竟是江湖人士，还来自大名鼎鼎的太初峰！真是不简单呢…” 五根红彤彤的玉指顺着桌子一路走，一直爬到了云凌手背，又顺着胳膊往上。老板娘漫不经心道：“久闻太初峰大名，九娘却从来没有亲眼见过太初峰的弟子呢。不知公子可否和九娘讲讲，你们太初峰的弟子，平日里都做些什么呀？…” 老板娘百转千回柔情似水的声音娇得梁曼打了个哆嗦。云凌不疾不徐道：“修行。” 老板娘嗤笑一声：“公子可真是惜字如金呀。”她想了想，不紧不慢道，“那你们平日里不会下山传道吗？像他们那些庙啊观啊的，时不时还会下山讲经释教，偶尔还会帮老百姓做点什么善事呢。” 没等云凌回答，她自顾自继续：“对了，我听说寺庙求子最灵了。比如什么宁州的三元寺啦，庆州的兴云寺啦，也不知道你们太初峰…” 梁曼叼着筷子：“为什么寺庙求子很灵啊？这里面有什么讲吗？” 老板娘轻笑了一下。她看着梁曼，慢悠悠道：“小meimei你还小。等以后嫁人了就懂啦。” 梁曼从对方暧昧又颇含深意的语气中品出了什么，瞬间秒懂。 看着坐在对面明眸善睐出水芙蓉玉翼婵娟秀色可餐的掌门，梁曼大惊失色：“不行不行不行！我们太初峰可不提供这种服务啊！” 老板娘笑道：“小meimei，你紧张什么？我还能吃了你俩不成？” 怎么不成！你现在分明就是想把我们掌门给那啥了！我们可不能为了一顿饭就把掌门的贞洁搭上去啊！ 梁曼开始坐立难安了。这饭实在没法吃了！ 简单扒拉两口，梁曼找了个借口，答应老板娘回程时再见面就赶紧拉着掌门跑了。 跑了一段回头看看，老板娘的眼神还挂在云凌身上。里面的不舍浓得快要拉丝了。 云凌倒还是没什么反应。梁曼估计他压根就没听懂老板娘的那些弦外之音。 想起这一路的经历，梁曼边拉着云凌狂奔边憋不住地问：“掌门，我真的很想知道您上次到底是怎么下山的？你就自己吗？”你是怎么活着的完整的好好的没忍饥挨饿的回去的？ 虽然胳膊被梁曼扯得有点狼狈，但云凌仍然跑的一派端庄优雅。他云淡风轻道：“是岚风与我一起。” 梁曼想起了临走前岚风欲言又止的样子…她终于明白了一切。 岚风，你真的为这个家付出了好多！太初峰没你根本不行啊！！ 河水蜿蜒湍急，拦住了去路。撑船的老人哼唱着山歌，船上的客人们一边赏着春景，一边恣意地高声谈笑。 梁曼蹲在河边，双眼无神地望着眼前一望无际的大河。 云凌在一旁背着手，眺望远方。 梁曼问：“掌门，怎么办？” 云凌答：“等。” 梁曼摘下斗笠。看着河水中自己灰头土脸的倒影，她感觉自己好像一个白痴，问了生活技能十级残障的掌门这么一个白痴的问题。 眼看着六合镇近在眼前了，却偏偏因为没钱掏不起渡船钱被困在这里。 明明就这么一点，就差这么一点就到了啊！ 梁曼悲愤无比。想了想，她不能这样坐以待毙了。 她尝试着上去和渡船老人和颜悦色地交涉。但老人只笑呵呵地对她伸出手，表示别跟我套近乎，给钱！ 梁曼又尝试着跟路过的那些看起来也像是武林中人的旅客们交涉，希望能蹭船同去。可她得到的却是白眼和质疑：“太初峰？不可能，太初峰掌门都四年没出现了。哪个？你说那边那个小白脸？小姑娘，撒谎也不打草稿的吗？堂堂太初峰掌门怎么可能是个穿得破破烂烂的小白脸？你当我傻啊！” 等梁曼转了一圈回来，云凌手里却凭空多出两只雪梨。 跟人说了半天话确实有点口渴了。梁曼接过梨随便擦了擦，啃了一口。咦，挺甜啊！ “掌门，梨哪来的？还挺好吃。” 云凌把梨塞进袖子，摇摇头：“地上捡的。” 梁曼扭头四处找了找，发现远处有个挎着篮子的年轻姑娘，正含羞带怯地躲在树后半遮半掩地往这里瞧。见梁曼看了过来，她赶忙捂住脸跑开。 梁曼又扭头看看掌门。 临水枝枝，明霞千树。夕阳西下，云凌一身白衣独临河畔。桃花纷纷扬扬，落了玉满身，霜雪也平添一点红。此人此景松风水月，谁能不为之倾倒。 好好好，就知道是这样！ 真不愧是我们出尘艳绝花容月貌风姿绰约国色天香的峰花掌门啊！不费一兵一卒干站着不动就有无数好吃好喝的上赶着往上送。我费了半天劲浪费一通口舌，到头来却还是竹篮打水一场空，白费功夫！ 这个看脸的世界…真是太不公平了！ 梁曼啃着梨越想越悲愤。 因为气不过，她站在云凌身后，悄悄，悄悄把脚伸出去。 梁曼把一只脚盖在云凌影子上，恨恨地踩了踩。 掌门一转身，她马上收起脸上的狰狞无辜的堆出个假笑：“则个梨尊嘟好好次哦藏门！” … 吃完了梨，梁曼又四处转了转，可直到天黑也一无所获。 看来今天要睡河边了… 垂头丧气地往回走，梁曼远远望见个一身长袍带着兜帽的人在河边和云凌交谈。 此时此刻，在这一瞬间里，梁曼回想起了之前发生的无数事。那些上来搭话的老叟，乞丐，他们的钱袋子怎么一点点变空…紧接着她又想到了云凌怀里的那块掌门令。 一滴冷汗流了下来。 梁曼向河边拔足狂奔，疯狂大吼：“等等！”我可真是算逑了！你们这帮人能不能别忽悠我们家如花似玉的掌门了！他是个傻白甜不经骗的啊！ 带着兜帽的男子循声望了过来。见到狂奔而来的梁曼，他眯起眼睛。 “咦？” 对方摘下兜帽，朗声大笑： “好久不见！怎么，姑娘今天又在被人追杀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