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爱之欲其生,恶之欲其死,既欲其生,又欲其死,是惑也。 “五斗米教徒聚于寿春西南,不知是何意图。” 你收到了蜂使的消息,即刻起身前往寿春。前阵子五斗米教徒在寿春布道,被孙策带手下砸了个人仰马翻,为首的教徒在城头挂了一日。 正因有先前的冲突,你担心此次五斗米教徒聚集于寿春是为了报复孙策。 乱世之中百姓需要信仰来获得慰藉,轻信鬼神之事乃是人之常情;偏偏孙策不信鬼神,又是个绝不服软的性子,你不希望两方起冲突,必须要在五斗米教徒动手前阻止他们。 一路顺风顺水,船竟提前一天抵达寿春城门。你派人打听一圈,确认这两日孙策并未与五斗米教众争执,焦急的心情才稍稍平复。 由于这次任务的目的特殊,你并未拜访孙府,身边有阿婵及另外两名鸢使陪同,直奔五斗米教众聚集之地。 西南郊外林木繁茂,风声飒飒,未见人影,唯见一间破庙摇摇欲坠,月光清澈妖冶,无需火把照明。 你与三名手下在数丈外停下,隐于树后观察动静。 “阿婵,里面可有人?”你问道。 阿婵耳朵微动,简短答道:“一个人都没有。” “这倒奇了,根据蜂使的消息,近日五斗米道夜间频繁在这座破庙附近现身,怎会一个人都没有?”你低声说道,视线不离破庙,月光倾泻在屋顶,将残破的庙宇映衬得如银砌。 薄云忽地掩住圆月,破庙褪去华丽的伪装恢复了阴森可怖的模样,方才的一切仿若月光施展的幻术。 “走。”你不再守在暗处,率先走出来,借着已然黯淡的月光查看破庙里面的情况。 殿内蛛网高悬,神像倒塌,灰尘满地,唯有东北方向的墙角残留数双脚印。 可脚印到墙边便消失了,你们遍寻不到密室入口,寿春三天前下过一场暴雨,墙外面的脚印早已冲走。你们将墙壁、地板、甚至屋顶都检查一遍,可仍旧没有找到其他的入口。 月光骤然明亮,穿过屋顶的洞照进来,你心中一惊,仿佛有一双眼睁开眼眸窥视着你。 你走出破庙,抬头仰望四周,目之所及并未有人影。山中过于寂静,猿鸣清晰可怖,引得阿婵的手立刻按在剑柄,随时准备迎战。 树冠的剪影映在夜幕之上,冥冥之中你有预感,今夜五斗米道的教徒不会来了。遂摆摆手让阿婵不必紧张,连夜赶回寿春。 寿春城内热闹依旧,鸢使混在人群中打探消息,你在客店内小憩片刻。醒来时鸢使已经回来了。 “楼主,属下打探到一些消息。”鸢使道。 你看向门外,却不见阿婵,心下疑惑,但不露分毫,颔首示意鸢使继续说下去。 “五斗米道教徒近日在寿春周边传教时会赐予入教者一种符,曾言此符可治百病、解烦忧。不少百姓亲眼见到这种符发挥神效,因而一时间争先恐后加入五斗米道。”鸢使娓娓道来,讲到此处略一停顿。 你轻轻点头道:“倒也是方士常用的传道手段。” “但五斗米道教徒与孙策起冲突并非单纯是因传教一事。这些加入五斗米道的百姓中有孙策手下军士的家眷,而怪就怪在,这些家眷领了符回到家中使用之后,当晚皆举家点火自尽,时间是子夜,根本赶不及扑灭火势。死的人中有孙策的一位亲信,因此孙策大怒,下令将五斗米道教徒斩尽杀绝。”鸢使讲完静静立在一旁,待你决策。 门外忽然一阵喧嚣,阿婵从门外飞奔而入,紧跟进来的不是旁人,正是孙策。 “楼主,路上被他发现,甩不掉。”阿婵语气少见地懊恼。 阿婵额头布满汗珠,你大概猜到她为何迟迟未归,尚未开口,孙策已说道:“你的这位侍女身手不错,一路将我引到城外,差点将我甩掉。” 他眉眼弯弯,满是相见的喜悦,话语却带着几分委屈道:“多日未见,怎么来寿春都不告诉我?” 闻言你颇为心虚,抬手道:“孙策,你先坐下来,我们慢慢谈。阿婵,你也坐下来喝口水吧。” 孙策坐在你身侧,明亮的眸子定定望着你道:“你多日不来,府上的海棠花都谢了,好在我知道有个地方的海棠开得晚,现在去正巧赶上花开。” 你轻咳一声,看了一眼阿婵,正色道:“我尚有一事要办,等结束之后我们再去赏花。” “你是指五斗米道的事情吗?”孙策开门见山。 “嗯。”你略一思索点头承认。孙策看似大大咧咧,实则观察力极为敏锐,他戳穿你来此的目的,你并不意外。 孙策扬眉说道:“这次的事我绝不会放过他们,装神弄鬼残害无辜,我定会将其斩尽杀绝,用他们的血来祭奠丧命的军士。”语气中是无人可挡的锐气。 你摇头答道:“不,你恐怕误解了,我并非要阻止你。我会与你一同调查事情始末,铲除这群残害百姓的骗子。” 孙策眼神愈发明亮,盛满毫无保留的信任与欣赏,他笑着起身道:“既然如此,你且随我回孙府暂住。这客店太过简陋,而且……而且我来找你也不方便。”说到最后一句声音忽然低下去,不好意思地挠挠头。 你无法拒绝这样诚挚的邀请,随他前往孙府。 是夜,夜幕沉沉,无星无月。 孙策与你连同数名手下,走水路来到西南郊外,靠岸之后全员步行,悄悄接近那座破庙。 动身之前你才惊觉孙策掌握的消息要远多于你,他将那名为首的教徒在城门挂了一天之后,放下来派人严刑拷打,审问出五斗米道集会的详细信息。 两个月前北邙治的都功来到寿春之后,寿春周边五斗米道的有声望教徒才频频在此聚集。初时修建祭坛,祭坛修建好之后教徒都只在无月之夜聚集。 今日一整天阴云密布,入夜伸手不见五指,正符合五斗米道信徒聚集的条件。 一众人抵达破庙,人数众多但训练有素,埋伏暗处蓄势待发,一丝声响也无。 约莫一炷香的时间过去,远处林中忽然亮起一点火光。如豆的火光越来越近,阿婵低声道:“二十二人。” 火光映出来者的身影,这些人全部都是身穿红色斗篷的教徒,并非刚入教的“鬼卒”。中间有一人有其他人有细微差异,身着深红色斗篷,斗篷宽大几乎遮住上半张脸,昏暗中难以辨别其容貌。 五斗米道教徒沿着蜿蜒小道上山,当最后一人经过破庙时,孙策一声令下,军士齐齐跃出树丛,将五斗米道教徒包围。 手持火把的教徒果断熄灭火把,黑暗中军士一时不敢轻举妄动,唯有阿婵能够凭借听觉辨别敌方位置,黑暗中不断传来利刃划过血rou的声音,血液泼洒在地面发出的声音异常明显。 待军士点亮火把之后,已有一部分五斗米教徒趁着夜色逃脱包围,一路朝山上奔跑。 你一面提防剩下的五斗米道教徒手中的毒药,一面向逃走的教徒追去。 “啧。”混乱之中,孙策一声低呼。 你警觉地停下脚步,回头关切道:“怎么了?” 只见孙策手起刀落将一名教徒砍落答道:“没事,一点小伤。”他左手有一小片乌黑,想必是被毒药灼伤,幸而五斗米道的毒药不会当即置人于死地,无非是些皮rou伤。 “追上逃跑的人!不留活口!”孙策没有理会这点小伤,一声令下,军士们立刻去追赶逃跑的教徒。 孙策快步走近你,拉过你的手问道:“你没受伤吧?” 你摇摇头,手掌回握告诉他你没事,孙策这才安心。 “少主!前面是沼泽!”不远处追上去的军士大声喊道。 你与孙策对视一眼,一齐赶过去查看情况。 五斗米教众剩余的十余人站在沼泽水面,如有神助,沼泽半空鬼火荧荧,映得他们脸色惨白。 四名教徒严防追击的士兵,其余众人朝沼泽另一面的山壁走去。他们脚步灵活,似乎在按着某种严密的阵法,空中鬼火在他们周遭浮动,与红衣相映编织出诡谲的美感。 山地沼泽令人棘手,更何况此刻夜色浓稠,稍有不慎就会被沼泽吞没,军士未曾受过这方面的训练,不敢轻易追上去。 你视线扫过眼前场景,眼神不自觉地落在中间那名斗篷极为宽大的人身上。 为何总感觉他在盯着自己? 今夜教主亲临,本是天大的喜讯,谁知忽然冒出一群不速之客。五斗米道教徒站在埋在沼泽之中的石桩之上,神色狂热又愤恨。 刘辩站在教徒中间,望着眼前一抹熟悉的身影,心不受控制地狂跳起来,眼中似有火焰灼灼,好半天才压下自己追随那抹倩影离去的冲动。 那是他的广陵王,他思之如狂的广陵王。 “教主,请随我来。”陈祭酒的声音恭谨又急迫,打断了刘辩的思绪。 陈祭酒警惕着沼泽前的打斗情况,刀剑之声连绵不绝,仿若催命符,他丝毫没注意到刘辩脸上闪过的不快。 刘辩的视线又移到孙策身上,看到他的广陵王与这个男人如此亲密,他心中的嫉妒与怨恨翻江倒海,双手几乎颤抖起来。 “教主!”陈祭酒察觉树林中反射出的冰冷的箭矢的光芒,高呼一声挡在刘辩身前。 刘辩这才真正回过神来,将斗篷沿拉得更低,掩藏眼底翻涌的情绪,转身顺着鬼火指引出的道路通过沼泽,没入对面的树丛,不知去向。 陈祭酒同其他几名教徒一同追随教主离开,剩下的教徒拼死与孙策军士厮杀,坚决不肯退让。 最终无一人生还。 五斗米道的教主不知所踪,孙策带回来十六具尸体,命人将头颅砍下送到先前全家被活活烧死的军士墓前。 你并未对此有异议,心中却有些庆幸五斗米道的教主逃脱。这些年五斗米道信徒增加之快如野火燎原,若孙策当真杀了他们的教主,只怕从此永无宁日。 而且……你思及某处,忽觉得自己的猜测有些荒谬,摇摇头不禁苦笑道:“怎么可能呢?” 窸窸窣窣的声音从身后的案上传来,刘辩的心纸君久违地动起来了。 你睁大双眼,心跳陡然加快,怀疑方才所思所想被某种超然力量窥探,喃喃道:“刘辩……” 心纸君在纸上飞速书写:“今夜子时,城东十里外避雨亭。” 你盯着这行字看了又看,这是刘辩的消息,他人绝无法cao控刘辩的心纸君。纵使心中隐约有不安,你仍是果断烧掉这张纸,思忖如何在子夜离开孙府。